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猿猴漫谈 |
作者:郭耕 文章来源:郭耕文集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05/11/12 19:01:42 文章录入:eedu 责任编辑:eed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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猓(guo)然,仁兽也。喜群行,老者前,少者后;食相让,居相爱;生相聚,死相赴。 ——明 李时珍 在中国家喻户晓的古典小说《西游记》,讲述了一只神通广大的猴王,护送大唐高僧西行天竺,一路降妖伏魔、历尽艰险进入天国的故事。 其实,在人类历史上,第一个飞入天国的灵长类是人类的表亲:一个名叫“海姆”的黑猩猩。一九六一年一月,美国水星号宇宙飞船以时速五千英里搭载着这位被动的“冒险家”御风驾云般地进入太空,比俄国人尤里加加林——首位进入太空的人类还早三个月。人们之所以选择了黑猩猩,是因为这个物种是与人这个物种的亲缘关系最近,二者的遗传基因有98.4%是重合的。 可惜,在六亲不认的人类眼中,黑猩猩只是一种猿猴,一种代人受过的高级实验动物,甚至是只该囚禁于动物园或马戏团的玩物,但珍尼古多尔在北京的一次讲演中,曾经告诉我们这样一个骇人听闻的数据:每从非洲捕获一只黑猩猩,便会平均有六只其同伴的死亡率。 黑猩猩的拉丁学名为“洞居”之意,那是早期科学家的误解,实际上黑猩猩是典型的“树栖”者,是人类祖先树栖经历的活生生的翻版。人与黑猩猩的分道扬镳、“人猿相揖别”是五百万年前的事情。 不应与黑猩猩混为一谈的倭黑猩猩,是人类最后鉴定的(1929年)一种大型类人猿,它与人类的相似性就更多了,如频繁的直立行走、面对面的交媾、娴熟的运用工具……为我们重塑了祖先的形象并再现了人类进化历程中的失却的重要环节,这一切都证明,倭黑猩猩乃是我们更直接的亲戚:“五百万年前是一家”! 遗憾的是,人类刚刚找到自己的这一直系亲属,它们就因过度捕杀、肉被摆上餐桌、活体被卖做宠物而面临濒危的险境,这种状况无疑是对人类恃才傲物、欺世灭祖行为的一种谴责、一种控诉。 许多动物,在人类还没有认识,甚至是误解之中便走向了灭绝,马达加斯加的指猴就是典型事例。一谈到指猴,人们总爱望文生义地竖起手指表示知道,实际上对于指猴的体形,绝大多数人并不清楚,误以为它们小如手指,其实,指猴体大如猫,体重两公斤,身长加尾长超过一米。之所以被称为指猴,是由于其指型奇特、细长如铁丝的缘故。更大的误解是,因指猴属夜行性,鸣叫之声酷似婴孩啼哭(故其英文名为Aye-aye),便被当地人视为不详之兆而大肆捕杀,这与中国民间对待猫头鹰的态度何其相似。 在马达加斯加,还生活着一种叫大狐猴的原始灵长类(曾被某电视台误译成跳猴、跳狐猴),英文名称为Indri,在当地语言为“在这儿”的意思。原来,在十八世纪末,动物学家刚到马达加斯加时,向本地土人了解猴子的情况,土人指着不远的大狐猴,热情地介绍:“Indri(在这儿),Indri(在这儿)!”这位动物学家以为,该猴名称即为Indri,便忠实地记录了下来,沿用至今。这种情况还发生在另一种动物:袋鼠的身上。当欧洲人初次到达澳大利亚见到袋鼠时,不胜惊讶,问当地土著:那是什么?土著不懂英文,便以土语回答:Kangaroo(我不知你说什么)。.欧洲人误以为,这句话就是该动物的名称,以后就永远地把袋鼠称为了Kangaroo。 南美洲有一种名为白鼻丛尾猴的,其实,它们的鼻子是粉红色,为什么名不副实呢?那是在一九四八年,当人们捕杀一只丛尾猴辗转送到动物学家戴威奥手里时,这张标本早已失去原来的光彩,动物学家便根据苍白的鼻色定了名:白鼻丛尾猴。以后,人们见到实物,明知有误,却只好按物种命名的先入为主的原则,以讹传讹地沿用下来了。 那年,美国前总统克林顿来华,中国民间环保组织自然之友会长梁从诫先生曾送他一幅由溪志农拍的滇金丝猴的照片,克林顿喜形于色地说:这是我的表亲!言惊四座,一时传为佳话。 遗憾的是,过去,人类一直耻与猿猴认做亲戚,在进化论建立之初,英国上层人士还以讥笑的态度诘问动物学家:你的祖宗是哪只猴子?可当人类遭灾惹祸后,却又极尽“恶人先告状”之能事。十九世纪,英法战争期间,一艘英国轮船在英格兰东北海面触礁沉没,船客包括一个马戏团,结果,全船唯一的幸存者是一只猴子,当时英法关系极为紧张,英国为了出气,便以法国间谍的罪名惩处了这只猴子,将好不容易死里逃生的猴子送上了绞架。 历史往往会重演,当今爱滋病袭扰全球,染病者达三四千万,人类不说自己有失检点,却再次迁怒于猿猴,说什么爱滋病全是猿猴惹的祸,不是责怪非洲绿猴,就是嫁祸于黑猩猩,也不想想,这些原本生活在自然界的野生动物招谁惹谁了,即便它们是爱滋病的携带者,如果你没有去抓它们、吃它们、养它们,怎能染上它们的病?人家自古生活在原始森林中,作为大自然的一员,可能也作为病毒、病菌的寄主,已经在代人受过,你偏偏要打破这分平衡、打开自然的魔瓶。作为自然疫源地的原生状态被干扰后,这些千百年来寄生在动物们身上的病毒、病菌只好另找寄主,这个寄主不是别人,只有人类,因为人类正在占据着地球上越来越多的空间。还有一例,就是东南亚的食蟹猴,食蟹猴是伊博拉病毒的携带者,人类大量饲养食蟹猴用于实验动物,不料却染上了伊博拉病毒。谁之罪?这难道不是大自然的惩罚吗? 当然,由于人与猿猴无可否认的亲缘关系,这种交叉感染是相互的,对此,我在做黑猩猩的饲养员时,深有体会,我一感冒,黑猩猩也会流鼻涕,它们拉稀,我也跑肚。更为恶劣的是,人类曾把脊髓灰质炎传染给野生的黑猩猩,使其大受残疾之苦,甚至黑猩猩部落的许多成员因此丧了命。 人有人言,兽有兽语。被我们视为兽类的猿猴各有各的寓意丰富的语言,珍尼古多尔在演讲时,常以黑猩猩的问候语向大家打招呼,我有时能与长臂猿遥相对话,皆因知道猿猴们的只言片语。非洲长尾猴的警报语非常复杂,“哒哒哒”的击牙之声表示地面有蛇,短促的急叫表示天空有鹰……旨在引起同伴的注意。 我们也有把灵长类亲戚的警告之声,赋予神秘色彩的。欧洲唯一的非人灵长类叫叟猴、或直布罗陀猿(Barbary Ape),是一种三百年前引自非洲的猕猴,也是地球上唯一一种冲出亚洲的猕猴。十八世纪初,生活在海岸岩石上的叟猴曾因及时地向驻守英军发出有西班牙人进攻的警报,而避免了英军战事的失利。从此,英国人就对叟猴的存在十分看重,视为英国理所应当盘踞在此的象征,并有“一旦叟猴消失,英国的占领亦将宣告结束”的谶语。二战期间,英国首相对此迷信说法也深信不疑,下令保持叟猴的数量。其实,这并非出于迷信,只是他比猴子更了解这个传说背后的意义罢了。 借猴之口给人以教化的例子,莫过于已盛传几百年的三只猴的故事。作为日本寺庙中循循善诱的三只老猴儿的塑像,一个捂嘴、一个捂眼、一个捂耳,把孔子“非礼勿说、非礼勿视、非礼勿听”(Speak no evil\See no evil\hear no evil)三句古训,以人类近亲及社会旁观者的长者身份、身教言传地摆在您的面前,大有“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之意,可谓寓教于乐的典范。 在当今世界人口爆炸,人数超过六十一亿的时代,地球上半数以上的灵长类物种却以史无前例的速度迎来灭种之灾,如果说一个物种的无度增加,竟要以许多物种的消亡和其生态环境的丧失为代价,那些古人留下的“兔死狐悲”、“唇亡齿寒”、“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天令其亡,必令其狂”等谶语将以自然规律的方式,了结和惩戒这种暴殄天物、为所欲为、独霸一切的恶行。必须承认,自然界本身就有这样一个规律:当一个物种凌驾于众生之上、达到绝对优势的霸主地位之时,也就是该物种行将覆灭之际,恐龙,便是前车之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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