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进入金子山和关庄镇的岔道之前，一个年轻的警察提醒我们，“前面比这里惨十倍，简直是人间地狱。”他身上本该黑色的警服因为尘土已变成石灰色。

　　他的嘴唇微微有些青紫，因为干渴他时不时舔着嘴唇。他说，自己能做的只是呆在这里协调车辆的通过次序，不能到第一线扒开不幸的人们身上的断木、瓦砾，甚至不能奔走、呼喊并试图亲耳听到幸存者的声音，很遗憾。

　　“停车！军车先过！”在被令停下的十几分钟里，我们一次次听到他重复这句话。“没办法，志愿者太多。”他笑笑，眼里瞬间跳跃出几星色彩。是提醒自己集中精力避免差错，是羡慕志愿者能够自由冲在不同险境，或是兼而有之。

　　“在路中间走，小心山坡上松动的碎石。注意给后面跟上的军车让行。”当我们重新启程的时候，他在身后不停地叮嘱着。

　　关庄是青川的大镇，也是受灾最严重的地区之一，两座山坍塌造成的堰塞湖时时威胁着下游百姓的安全。由于道路不畅，几万百姓每天1斤的标准口粮难以保证。

　　在山体滑坡乱石堵住道路时，我们遇见了一个被迫停下来的五十岁上下的大叔。他用粗手擦着满脑门的汗，两眼布满蜘蛛网似的血丝。在他身后的货车里，装满了蔬菜、方便面、矿泉水。相比他的不算太大的车，货物就像小山，压得车轱辘瘪瘪的。

　　“我一早从广元出发，到这里已走了五六个小时。”大叔不停拽着衬衫的领子。

　　从谈话中得知，大叔曾在关庄下过乡，认识了一帮相交几十年的老哥们。大地震发生后，几天几夜没有通讯，老哥们生死未卜，大叔觉得空牢牢的，就像心被掏出来了。终于，一早接到了电话，老哥们诉说起缺吃少穿的情形，大叔坐不住了，脸都没洗就赶来了。

　　“看他们挨饿，比饿我自己还难受。”大叔本来满布血丝的眼睛更红了。

　　这是普通得不能普通的话，却在周围人心中擦亮了暖暖的火光。

　　还在彭州银厂沟的时候，岳存凤一家4口在没有路的陡坡上攀行，一整天只吃了半根黄瓜，目的只是到废墟中寻找亲人。“死了，我们也要再看他一眼。”岳存凤哭泣时，对于余震没有任何反应。

　　爱是一种本能，更是一种尊严。在这片饱受地震之害的土地上，因为如此而不会存在“孤岛”，因为如此不会在痛苦中低沉，也因为如此给了救人者、被救者以无限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