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让我失去的，我却从拥有中重新取回。

    我对友谊，是从每一次离去之后的回味中，再一次体验与重获，下一次相约的目光里——我的热情和你的回应。

    不让心的幼稚停留在表浅的直感上，我始终这样劝慰自己，你有时根本读不出；那个与你有着友情的人，他目光里的混浊，不过是时间中偶然吹拂来到飘尘……

    时间给予我们从纵深意识中理解事物的能力——回忆将每一次遗忘中的细节再一次带回；其实你不过是时间的奴隶。

    希望或憎恨，让你改变了什么？你无法预知，那个从眼前或思绪中一闪而逝的力量，它的出现和到来，在一个时间深度中埋藏下，人的智慧难以靠近力量。

    我陷入虚无的时候很多，一种无聊，没有方向的感受，纯粹偶然的困惑，都在变化的海洋里，成为蓝色的海水。

    没有人像我这样的忧郁——每时每刻，快乐的力量容易把我消解，如同泡沫一样，风来了，吹散了；忧郁凝重的好像泥土、岩石，最轻的也如同沙粒……它们飘扬起来给天空一种灰暗的倾诉。

    活在一个时间无法彻底清算的自我里，你成为一个君主，你也是一个人独自歌唱的诗人。你却无法拒绝希望与虚无的侵扰——人总是要在这时间的波纹里，感受到情感的皮肤，敏感和脆弱的力量。

    2

    对于写，我想了太多。对于说，我怕能量的消耗，于是我沉默。

    沉默的时刻，说已经进入无言的虚空；写却从纸面上凸现了一个人的精神风貌。多么没有力量的思想，语言的书写之事，就是如同花朵一样的季节。

    我怀疑这样一种感受，写与说的忘却，能让一棵菩提树更加年青茂盛。

    在没有人对话，在沉思默想，我奇怪的接受语言戏法；颠覆一切或正话反说，表达已经没有语言原先的意思了；一堆没有意义的符号，语言的垃圾。

    是表达内容？还是符号的形式——给了我们说与写的欢乐？这已经不重要，只要我还能戏仿声音，颠覆这语句里的意思，世界就不再像从前一样。

    在度过危机的时刻，精神的空洞里时常有阴郁的思想涌现——字、词、句之间的隐喻或暗示——与我正在进行的生活丝毫没有关系。

    我会用身体活力去解脱虚无，可虚无又以语言的力量侵入我的大脑。

    3

    陈年旧影好似昨日的梦，在我眼前化解不开；只要一想起来世界斑驳，整个虚幻的东西，突然间清晰起来，这个梦境正是我此刻的时间。

    多么遥远或新近的事物，在虚幻的刹那，就会隐退在黑暗里；我感受到它们凄然的生命，不过是在时间过程里悄然隐藏的真实面容。

    几年前，或几十年，或几百年，或几千年……历史每一页的翻过，浮华的事态或炎凉的世界，都不过一场虚无的梦境，走了，来了，又走了……

    写下这些语句，我注定要在时间的停顿下表达内心里的虚无——我怀疑，我困惑，这日子里的意象为什么总缠绕我呢？

    变化的情景，我内心里的意愿——重新看待自己；什么在变化？熟悉的周围世界，一下子就如此的令人陌生而又缺少回忆的热情；只有旧影和陈迹依稀的残留——不过已是另一个世界故事。

    眼前的一切都已经惘然，旧日的陈述好似飘散；在这面镜子前，我的思绪还有什么意义？

    世界在我抵达之前就如此残酷，我到来不过是增添了一些什么；可是历史的陈旧只有残酷覆盖，——记忆之中的东西早已经在头脑中挥散。

    4

    浅浅的记忆只有一层薄薄的沙帐，在画影跃动中，影子般的鬼样，让我萌动了戏剧的渴望——生活何曾戏剧过？上演过的只是一些片断，真正的戏剧在我们心灵之上，情绪化的写作或戏剧之中。

    我知道，一旦让我离诗意的表达，死亡的影子就在门前踱步。焦灼与渴望的太阳，每一次沉落时，将最后的热情给予了大地、山脉和海洋，而我的太阳，却给予了文字、女人和黑暗。

    没有权力的时代，你无法区别什么叫真实？权力的声音让生命的血流成了河，愤怒在眼泪里又有什么价值？

    生活在一个没有悲伤的时代，戏剧的虚构已经深入到灵魂每时每刻，你喜悦地看到：人是情绪蹂躏的动物。只在一个悲剧的季节，腐烂的生命就会重新繁殖痛苦、疼痛。

    我厌恶自己身陷这污浊的世界，泥泞的日子怎么也不能让我清爽起来——太多的疾苦已经让我麻木；风好像一个仇恨的军队，袭击了我敏锐。

    多么可怕变异，我将生命力量击碎，交给我的敌人；友谊的长青，是我脆弱的意志在与它一同生死，一同化为无有……

    5

    渴望名望和声誉成为一种时代的疾病。这个传播兴盛的时代，造就一种远阔的兴奋——它鼓舞了我们去创造虚假的伟大。

    一个人的生命，在黑暗中行走有什么不好？期望中的名声会让它粉身碎骨；一个人的历史只能在黑暗中书写，才是一种真实。

    我觉得是一种不实的虚妄创造了一种虚伪——它毁灭了平静有些淡漠的生活。

    脱颖而出生活力量和勇气——是英雄的生活造就。英雄在我们这个平凡的时代，远离了战火硝烟，却没有远离人性的罪恶；生命中虚妄的东西造就了一场虚无的梦幻。

    我轻盈的叙述，是因为沉重的日子；我忧郁的思想，让我不平静的活下去。

    如果语句的力量能够贯通我的野心，张扬我狂妄——我希望语言的暴风雨刷新世界的一切！

    我失望于自己，岁月给了我漫长的苦闷；一些生命的敏锐变得愚钝，一些忧郁的思想会清算我心中的痼疾——我因为写而走入盲目的道路。

    怀疑的本性与生俱来，不这样的生，就枉然于世；在痛苦炼就在岩石上，我学会眺望，在黑暗中熄灭光亮的地方，我学会了无所期待。

    6

    穿越所有回忆的日子，所有经历过的往事——记忆是沉重，可发疼的却是内心驱之不散的郁闷；为什么生命将我带到了这里？！

    你不能够反抗，你的角落人生；你不能够歌唱，你生命的苦难。

    热情的歌会让我死于一种彻底的撕毁：哑然面对死寂一样的沉默。

    有些人走出了你记忆的画框，一些事又飘进了你的意识。

    怕这宁静的小路上，再一次遭遇热情的目光——我会因为寂寞的回应而再一次陷入到热望的死亡与复活。

    我拒绝这喧哗世界，怕它繁荣的景象染上我的愁绪；对于直面的世界，我时常缺少一种真正的勇气——这是一种错误？还是一种懦弱？我分不清楚。行走的孤独需要一把火炬，可是我没有。

    不再送别，所有的送别都在心里；不再期待，已经无所期待！淹没我的心灵是那些注定要上岸的浪潮。

    没有生命的悬念，只有生命的静默，挣扎不是我的本性，而是一种放纵。对于生与死的问题，我愿意如同季节一样隐入那轮回和无声的循环。

    任何思念，惦记……都不会驱赶和拒绝，走在心中无聊与虚无，它发出巨大的能量，诱引我放弃一切，回到无情、无知、无欲的状态。或像飞尘一样飘散……

（写作于2004年9月3日，修改于2006年6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