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国平《岁月与激情——我的心灵自传》
一口气读完周国平的新著《岁月与激情——我的心灵自传》,总体上对周国平这个人以及内心世界和他所经历的一切有了一个基本的把握,尤其文革中经历的那些事件、故事以及广西生活八年遭遇有了切近的体验,对他所经受的三次婚姻的过程也略能体会到其中的甜蜜与苦涩,知道了一个性情中人,对于生命中浪漫与激情的渴望和期待……
他们这一代人,在跨越不同时期的转型中,有过自己对生活和命运理解的特殊方式。这一代知识分子求索的过程中,有一些难以叙述的历史苍白和政治无聊在其中,那就是他们生活,他们无法拒绝又必需承受的真实历史与事实。
一个人的生命道路,受到重大人生变故的影响,其中包括一些人物的出场并以历史存在的样式消失,如此影响了一个人命运的走向,这就是历史。一个由生命成长史,自然现显出来的经历,它塑造了周国平。
我怀疑的问题是:在一个思想贫乏的时代,他始终没丧失对生活的理想,或者说对个人命运不论发生多么艰难和不幸承受的变化中,生命中淡泊与执著结合的恰到好处。
一个智者的心态是随遇而安,又是对机遇的把握采取敏感和机警的洞察。总是怀疑和反省、回忆与对比发生在短暂人生中的故事转折之间,它影响着周国平每一次人生选择;也是这种选择的困惑、挣扎成就了这位诗哲式的散文家。当然,他不明确认同这一身份,或者是介入学术与生命探索之间的犹豫、徘徊、懦弱,愈来愈使他成为这样的人,一个游离于诗哲之间的人,一个难以用学院式来解读的思想者……
有些事情无需辩解,对于婚姻和爱恋的坦诚叙述,敏子、雨儿、红三位用生命最好的时光倍伴过他的女人,她们成就了周国平。
周国平身心上女性气质的潜在,因为,相遇了这样一些女人而获得了升华。一切写作中流露出来的情思,都带有一些女性的身体和思想的背景。他们是周国平写作精神史上的痕迹,也是心灵之爱的烙印。
一个男人在不同生命阶段,选择不同情爱、婚姻方式中,在解决不同精神危机中和不同境遇——是爱让他得到彻底解放与自由。周国平叙述的语调中充满了对这些生命中相遇女性的温情和回忆。女人的心灵曾是一个巨大的写作母体,孕育了具有诗哲倾向的人——使周国平写出具有女性情思的作品。
更重要的是,在周国平的叙述中,我感受到那个时代潜藏一种对人性伤害的阴暗。
周国平的人生与情感生活一直处在这个压抑和被拒绝的状态下,他无法解脱这现实生活对他的围困。他的方式不是郭世英那样的坚强,他采取了柔弱的但却符合他的方式,保留了在荒谬的时代对人性自由的追求。
理想主义者的时代盛行着一种虚假的道德,也培养了一大批忽略人性和真诚的知识分子。在他们青年时期就有一种对抗主流潜在意识隐匿在各自的心中。郭沫若之子郭世英不过是较早意识到追求生命之真和探索另一种人生觉醒者。后来,被这个时代所屠杀。周国平幸运的活下来,那是个性保护了他。他书中多次对自己剖析,淡泊或懦弱不抗拒,然而内心却潜在着一种郭世英身心上延缓的精神和思考。作为一种对抗主流思想意识潜在他的心中。不论生活如何变迁,人性中最可贵、最纯洁的力量总在生命的希望中——周国平始终在寻找穿越这个时代的幼稚,缺少人性思想和性情的智慧。
他们这一代人的内心世界,是一个碎裂或流亡或缺少内在深刻见证。他们离散在社会和世界的各个角落,他们仍旧在继续生活;周国平勇于判决自己,在生活中这样的人不多。对于这一代人,能够如此认识自我内心复杂的世界——是一种对历史的回顾;同时,也暴露了他们缺少直面的勇气和穿透力可贵。
对于政治运动承受和自我懦弱的个性压抑,还有时代动乱时的选择,他们无力去抗拒;在寻找最佳存活方式中,每一个人都好像经历过一种痛苦的磨练;但是,留在内心深处有反省却是非常之少。
他们是一代幸运儿,却真切地忽略了他们内心中直面自我的力量和真诚。因为,后来生活的成功而忽略了对那个时代自我的反省,在他们潜意识中更多的是一个时代断裂的象征,一个文化传统被打乱或漂泊无根的象征。因为,世界的发生,在他们生命青年选择时期中产生了更大的变异,恰是因为他们属于颠覆传统被新时代教育中成长起来的一代人,他们对于这个时代所付出的责任被历史的冲动盲目掩蔽了,而他们却成为这个时代潜行的思想者……
一个时代心灵史的缩影,周国平用亲历的故事为我们叙述,我隐隐地感到在这个跨越40年的叙述生活的经历中,一个思想者生活贫乏和单调;我们这个时代,竟然可以这样的扭曲人性。一个人的生命史,除了荒谬的历史或不得已的选择,残存在内心深处的思考和问题意识,尽是如此的简单和幼稚。这个逝去时代,它的贫乏是显而易见的,是从周国平叙述中显露出来的思考——更多的是反映在对自我保护,对于这个时代困惑,对于这个盲目世界的迷惘,而由此掩饰了对人的基本问题与思考深度。
一个哲学系的大学生如此,那么,可想那个时代所有的人,心灵多么的浅显。自由的心灵是那个荒谬时代极其罕见的种子,周国平的内心残存的这个可怜的自由种子,是多么渺小和微弱;一旦当他到了一个适合的时代,他就会自然的冲决僵硬的泥土破土而出。那是一个思想者悲哀的时代,是没有思想的时代,是一个人的思想或漂亮的口号、纲领、狂热的热情膨胀的时代……
尽管周国平的自传还没有结束,可我还是希望他能够再一次更深的返回到那个时代,用思想者的执著触动尘封的历史,再一次给我们带来新的叙述,新的心灵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