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格:一座城市的幽暗记忆》
读过一些叙述东欧的书籍,每一本其中似乎都隐藏着幽暗的叙述,2002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凯尔秦斯 伊莱姆《另一个人》是描述了匈亚利布达佩斯幽暗,而爱尔兰作家班维尔《布拉格:一座城市的幽暗记忆》却叙述了布拉格的阴忧。
这座建在伏尔塔瓦河边上的城市,神秘、混乱、荒诞且充满幻想,它是欧洲三座神奇而不可思议的城市之一,另外两个是都灵和里昂。
东欧在哪里?从哪个地方开始?是莫斯科?布达佩斯?布拉格?维也纳?米兰昆德拉在小说《无知》中表达了捷克时间上轮回:它是由三组重复20年构成数字,1918年,获得独立;1938年,失去独立;1948年,从莫斯科输入革命开创了第二个20年;1968年,因寻求独立,激怒了俄国人,苏联入侵捷克,独立再次结束;1989年秋天,欧洲共产主义政权放弃占领,以平静、温和的方式退出了管理,这是第三个20年。生活在捷克中的人民,在过去时代,不过是在苏联统治的一个外省里生活,他们根本没有自己真正的思想。
作家从三次去布拉格回忆起,叙述了前后不同遭遇到情景,在前苏联统治时代下布拉格所经历情景,以及1989年以后布拉格开始显现出明亮时的复杂体验,人们从他的叙述中寻找那些悠久故事和生活在布拉格黑暗中——那些飘浮灵魂如何走过了黎明前黑暗,感受到一座悲情的城市所有苦难。
作家是80年代初期,也正是冷战开始明显转入温和相持阶段来到布拉格,他们一行三人,为一位流亡美国布拉格青年筹集学费,去帮助他偷运回父母当年收藏的捷克最著名摄影师苏迪克接触照片。这是一组难度极大、艺术价值也极高的接触印相技术。在与流亡美国青年父母交流中,作家看到当年在前苏联统治下知识分子精神受到压抑状态。这对夫妇完全有可能离开捷克,但为什么他们不选择离去,这是因为,诗人迪克写过一首诗:“如果你离开我,我不会死;如果你离开我,你必会死!”对于这对夫妇就是如此,因为他们一离开布拉格,他们必会失去最重要的那部分精魂。当然,最终他们偷运出了苏迪克照片,仿佛是一次历险,也好似从死亡世界归来。
苏迪克作为一名摄影师,他在第二次大战中负伤,失去了支胳膊,生来就具有摄影天赋,他1924获得专业摄影证书之后,成功创造了《1952-1970:消逝的雕像》、1959《全景布拉格》。苏迪克似乎一辈子都活在光的世界里面,他创造真实,他遵循这一艺术本质,他拍摄的每一张照片都是独一无二、无法复制的。他的美学原则就是简洁。正如后人们对他的评价:布拉格有许多著名的儿女,但他们当中没有一个——包括卡夫卡——曾经努力捕捉过这座城市最为生动鲜活的精美之处,它是神秘和虚弱的魅力,它的忧郁之美,它的光与影,以及这座建在伏尔塔瓦河上的城市独具的奇异的幽昧的光彩。
还是回到历史叙述,1355年,神圣罗马皇帝查理四世(1316—1378)将布拉格变成神圣罗马帝国的首府——北罗马,从此开了这座城市的黄金时代。布拉格在查理统治时代扩张领土,并创立了中欧第一座大学。
在布拉格历史上,最能代表老布拉格的历史人物就是鲁道夫二世,这个生性忧郁的疯子上过各式各样骗子当,但却成了天文学家第谷 布拉厄和约翰 开普勒坚定资助者。1546年,第谷 布拉厄出生在丹麦贵族,在哈汶岛进行天文研究,积累了大量数据,他终生习惯于分辨夜空中璀璨的群星,35年来,他一直在积累星座的观测资料。鲁道夫知道第谷研究,便将第谷于1599年夏天接入宫,并让第谷及一家人住进了前任总理雅各布 库兹的房子,继续进行他的天文学研究。后来,年青的开普勒知道,第谷积累了丰富天文学研究资料之后,头脑中产生了对宇宙天体另外一种想法与构思,就寻求到第谷希望得到他的帮助;但是,生性嫉妒第谷不允许开普勒利用他积累资料,因此,为了得到这些宝贵资料,开普勒一直在论证第谷天体构想,但他明知第谷天体理论错误,却只有等到第谷死去之后,才能合法使用了第谷资料,开辟了天文学研究新领域。开普勒他在自己墓志铭上写到:我曾观测天外之天,如今要测度大地的暗中之暗;我的思想游荡在上,我的身体栖息在此。
20世纪90年代,作家再一次来到布拉格,这时前苏联的统治已经结束了。现任总统哈维尔,在危机中被授予重任。这样一个灾难深重的国家,对于当代捷克思想家哈维尔仍然是艰难和困苦的考验。正如他在总统就职演讲中说,“如果就任总统期间,我被传唤率先站在审判台上、站在那些面目模糊审判员面前,或者直接被带到某个采石场去砸石头,我一点儿都不感惊讶;如果我突然听到起床号,从监狱的牢房中醒来,然后昏头昏脑地告诉狱友自己在过去6个月里发生的一切,我也不会感觉惊讶。”一个总统面临新国家处于混乱状态,内心中焦灼是可以理解的。是过去时代阴影还留在人们心间,整全民族好似一个囚徒,以绝望中,有一种狂躁、幽闭、抑郁的气质。当然,我们也可以看到,在现代都市里,我们难以找到完全的黑暗和绝对的沉寂,总有一缕淡淡的灯光或者地声遥远的呼喊打破那种纯粹。
2002年,作家在历史上最大洪水发生之后再一次来到布拉格,作家留下评论是让人深思的:你若知道,在几百年里,这个城市曾接二连三地遭到破坏和占领,你就会理解,在那个8月洪水面前,面对伏尔塔瓦河的惊涛骇浪时布拉格人表现出的震惊和畏怯。这就如同当年哈维尔面对总统就职——表现出来的精神虚弱和焦虑一样,太多的苦难,让一个民族从没有独立与自由中体验到,受压迫与丧失独立苦难是多么令人悲愤,又显得多么无力与虚弱。
幽暗是那些远去时代带给布拉格的,是那些遥远记忆赋予布拉格的,是那些沉淀在那个城市土地上,发霉般地留在人们心灵里忧郁之风与气质种植下的,它们至今还缠绕在布拉格人们心灵,至今还在笼罩布拉格的上空。
作家在离开布拉格时有一段话,让世人看到西方文明之后力量究竟是什么?“我们通过奥地利国界,第一眼望见的是第一块广告牌,一个半裸女人正在推销某些西方腐化堕落的标志性物品——迪奥时装和奔驰汽车,在它们映入眼帘的瞬间,我本能地生出狂欢之念,这生动快乐,活色生香的景象令我无法抗拒。”这就是当今布拉格人面临精神与物质生活真实情景;同样,也是所有前共产主义国家面临的情景;整个文明方向开始转向时,资本主义生活方式已经成为注定这个地球村里的人们追求基本目的,可是,我们内心中仍旧潜伏着前一个时代留下了许多幽暗仍在我们心中,久久消散不去……
(2007年9月25日星期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