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多是人的世界变化最多的事情，这是世界看似变化最多、或者说维持变化原因之一。凝固不变的世界却变化极小，难以察觉，这才是世界本来面貌。当人们的情感生活被某种东西损害或磨损了之后，那么，这个世界上许多不变的事情仍旧主宰我们，我们的精神却不再如同从前那样，这就是生活的残酷。译林出版社最近一部小说《我的米海尔》大致是叙述这样一个故事，一个在人在变化中经历着世界不变的故事。

一个男性作家描述的女性内心世界，这是小说《我的米海尔》提供给我们的一个视角。以色列当代作家阿摩司 奥兹是一位善长从家庭角度叙述故事的人，他通过一个女大学生与另外一个地质学大学生偶然相遇，在八年平淡婚姻生活，揭示了日常生活中人们是如何被那些意志衰退和精神的事件刺激磨损的经历，这似乎看起非常平常故事，然而，在他的叙述中却具有了不同寻常的意义。

大多数现代人，都可能与另一个偶然相遇的人，他/她，可以是任何一个人，可以是来自于任何一个地方，这是现代人生活中最为明显的特征；与一个偶遇的人结婚，也是现代人经常遭遇的事实。塔拉桑塔学院的女学生汉娜就是如此，一次偶然在教室楼梯上滑倒，被另外一个叫米海尔的地质学大学生想助，这个片断情景，从此牵连起一个姻缘，造就了一段了普通婚姻生活。这是小说开头叙述，在两个缺乏生活基础的大学生来说，想要结婚，正如米海尔的姑妈所言：我坦诚地告诉你，在连续一两个月、半年内，性生活可以解决一切。但之后呢？你是个聪明姑娘，请你理智地思考一下。

这一切并非能够阻止年青人走向婚姻决心，这也并非是因为婚前性与怀孕有关，都不是，而是喜欢在一起这种感觉，决定了他们必须要以婚姻形式结束自己单身的生活。汉娜是一位希伯来文学的女大学生，内心世界相对与地质学院的米海尔，有着更多丰富祈求与盼望，她属于情感复杂或具有强烈体验性女人；内心平静，有些拘谨，非常理性，喜欢用简单、直白的方式对待生活的米海尔，无疑是在遭遇一个非常极为不同的女人。这位曾经小时候，与一对阿拉伯人双胞胎有着非常重的情谊女人，当她与米海尔相遇之后，的确，经历了如同米海尔姑妈所言的生活，很快在平淡中丧失了生活下去的信念。

他们结婚，生孩子，汉娜放弃了学业，米海尔读完了硕士之后，又攻读博士，作为生活一直支持米海尔小职员的父亲，多么早点希望他按照自己的想象成为一名学者，这些对于汉娜来说，自然也同样是生活变化的一部分。在丈夫成功之后，并没有什么喜悦，多是一些无节制疯狂的购物，带来的无缘无故经济突然陷入困难，这种情绪主导着汉娜日常行为，她在严寒冬天用冷水刺激自己，让自己遭受疾病感觉非常强烈，竭斯底力的精神发作让米海尔而感到自己对汉娜爱情陷入危机状态。米海尔自责自己，却不知自己如何伤害汉娜，这是米海尔的情感困惑。

人们在追求变化的生活价值，可是转眼之间，在平淡的婚姻生活中，却更多并非是这些变化，是那些过于没有冲动平淡，造成了汉娜一次次陷入精神危机，一次次陷入竭斯底力疯狂自我折磨，她几乎快要崩溃的生活。是因为，平淡的日子并没有获得爱情甜蜜，相反，却带给了人们许多思索。女性内心世界是一个不断成长世界，是需要温情的力量不断征服的世界，是一片神秘情感大陆，但是，作为婚姻却将女性情感世界彻底摧毁了，对于许多男性来说，婚姻意味着征服结束，相反，女人却认为婚姻才是情感生活刚刚开始。当男人对外部世界发生浓厚兴趣时，而女人却一心把自己的情感世界寄予了男性，这种情感差异造成矛盾，延伸了几千年，男性一直忽视了女人丰富复杂情感世界变化原因。

在以色列，这个新型国家大部分人们来自移民，汉娜家庭来自俄罗斯，米海尔来自波兰，犹太人在世界各地都遭遇了许多生活磨难，同样，他们也带来了不同文化背景下，对以色列这样一个新自由国家想往，生活在不同文化境遇的汉娜和米海尔，虽然共同的国家是以色列，但是，他们各自生活的文化背景却是如此不同，这造成的差异实际是心理方面的。但是，有一点却是相同的，这就是男性与女性之间情感世界，一直还延缓了千百年来习惯，在以色列这样一个刚刚兴建的国家，的却存在更多情感复杂问题，以及实际生活的经验。

在战争与和平交织情景下以色列，艰难的生存通常主宰着人们，然而，来自不同背景下汉娜和米海尔，在上个世纪50年代所经历生活，恰恰是经历第二次大战之后的生活，刚刚建立的生活与国家还在战争的阴影笼罩之下，个人爱情生活也在艰辛路上，变化可能是人们希望看到的，可是，在汉娜看来，这些东西都是缺乏生活的意义的，因为，随着许多人的离世之后，世界并没有变化，相反却陷入灾难与战争之中，深陷艰难的生活境遇，是那些不变的东西主宰这世界，只有内心情感变化的世界属于自己，但是，她却把握不了它，因为，感情是需要两个人来延缓与发展的，她的米海尔不过是一个大男孩，一个长子，一个和儿子作为同伴男人。

一个女性成长的故事，是内心世界充满复杂想象力的，这个女性视角给予我们分析汉娜一个特殊角度，汉娜属于非常自我为主体或者说自我为中心的那种女人，顺从并非是她理想婚姻生活追求的目的，相反，她渴望被征服，被虐待或被污辱，在多次梦境中，她渴望如此的成为生活主角，因为，在童年时代，那对双胞胎曾经就把她视为女王，或者是公主，在想象的世界中，她一次扮演着这样角色，这就是她内心中一直处在失落状态，因此，每一次梦境中，不是对双胞胎情感世界再一次占有，就是在日常生活中寻找更多情感寄托，这种介入无法控制情绪，时常成为她与米海尔婚姻生活毒药。

在咖啡馆中，法国年青士兵，或军营门前哨兵，或水手船员，那些强壮身体，发达肌肉都可以成为她色欲想象对象，她希望强大暴力来征服肉体痛苦，在个由文学情感激发起来的想象爱欲如此的折磨这位知识女性，无法抑制自己内心与肉体遭遇的激情，多少次让米海尔感觉到疯狂与不可接受，这些强大情感需求是米海尔难以理解的，又无法持续给予的，米海尔震惊汉娜体内存贮精力，以及旺盛情欲，她在多年婚姻生活中渴望这样被征服，但是，惯于理智和克制米海尔却始终按照一个丈夫原则行事，这恰是引起汉娜情感危机的原因。后来，汉娜又从邻居少年和儿子身上寻找这种感觉，一种猥亵的快感油然而生，像是梦中陌生人虐待时所产生那种体验。

米海尔可以用准确语言与知识解释地质学，但是，他解释不了汉娜情感世界复杂性，一个被生活重负压到的人，在八年婚姻生活中，经历着自己作为一个丈夫全部责任，但是，这并不能够让汉娜满意，他们如同路人一样，陌生，缺少生死相依那种感觉，他们的婚姻就如同，像两个在昏暗楼梯上偶然相遇的陌生人一样微笑：不好意思但又彬彬有礼。这就是米海尔爱情生活开始出现危机的原因，许多家庭的生活可能都经历如此变故之后，有的解体了，更多的人维持了下来，走出了阴影。女性因为情感原因更多具有理解身体力量和智慧，体验身体变化与情感变化是她们与生俱来的，唯有男性世界太注重外部世界的变化，而忽视了细腻复杂的女性世界内心细微变化。

或许，这个故事是具有更多象征意义，比如是以色列作为一个女性世界象征性，成为男性世界围攻对象，成为男人柔怜对象，作为一个国家女性象征力量，难道说以色列也是在他人围攻中活了下来，经历着历史上罕见成长时期，战后那一代人，从心灵到肉体都在经历着非常痛苦的转变，承受着更加多样挑战生活考验。当我们看到汉娜与米海尔的儿子亚伊尔身上，我们似乎看来一些希望，当然是关于以色列的希望。在学校讨论课上，老师让孩子们举出埃及和十大灾难，其它孩子均对埃及人残酷无道及希伯来人的痛苦难遭遇感到震惊，而只有亚伊尔却怀疑《旧约》中关于红海海水向两边劈裂的描述，他能合理地解释涨潮和落潮现象，仿佛对埃及人和希伯来人之间仇恨并不感兴趣。

汉娜有一次怀孕了，这一次她已经30多岁了，是一个实足高龄产妇，她们有了一座1962年才能够搬进去的新住房，（交款时间是59年）他们只是交了前期款；生活的变化是快速的，只是人事变化而已；属于他们的生活似乎可看到了，就在眼前，然而，生活好像还在远处。人们还在承受着战争与和平之间转换中所曾经历事件，承受着爱情与婚姻痛苦磨损与伤害之间转换，平淡和缺少变化的生活，只能由死亡告诉人们，你还活着，其它人却已经死亡了。

其实，这个世界变化最少的就是凝固世界，最多变化的人事，就是那些曾在我们心理留下影响的人们，他们远去了，或者说离开这个世界，而我们作为活着的人，却继续着他们留给我们的生活，这可能就是千百万年延缓下来，一代又一代人繁殖下去，最具有变化的生活。于是作家发出写这样语句：我之所以写下这些是因为我爱的人已经死了。我之所以写下这些是因为我在年轻时浑身充满着爱的力量，而今那爱的力量正在死去。我不想死。爱是不变的力量，这就是世界显现我们的真理。（2007-1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