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向太空的广阔自由开放,同时又生根天大地的幽冥之中。 ——海德格尔 一
沉静下来,突然间感到人生的虚无。一切由私欲而生的纷争都已经散去了,一切因忧患而来的意识好似平静了许多。生命是什么?喜恕哀乐……这一切都好像是一场戏剧,你不过是在其中扮演了一个小角色而已,这种突然间与生活中的我,有着切近又远的距离感受,就是虚无感,它浸入到生命沉思和忧郁之中,你看到自我如此的陌生与不可亲近。
二
常有一种激情油然而升,过后却丝毫不留痕迹。就如同我此时在黑暗中的屋子里,顷刻间,我意识到如此的荒诞的生命被淹没在沉默之间,尽然也会由于思想的发生,而看清自己的另一个面孔……着实让我感到惊哑!
在不忧不喜的日子里,我好似活在深潭一样的水中。潜在自我生命的无意识里,漂浮着或行走着,我同世界的一切快速演变着,可丝毫没有感受的内心好像还是有一个空洞,它沙漏般地将雨丝一样的忧伤滴落……
堕落的时代,喧哗的世界,我不知如何安放自己虚无的心灵?除非我不思考,无欲望的活在漂浮的尘风之中……随风而舞。可,这些毕竟是我生活真实的样态,我觉得,必以一种姿态,进入到这场景和梦幻一样生活的虚无……
三
继续读《海德格尔传》和《林中路》,悲然的心态聚集起来让我暗然失神。他无尽的思绪一直缠绕于我,我此在的虚无是什么呢?环绕于我的一切仿佛是空气中的五色泡沫,我看不到敞开的天空和幽冥的大地之间那根性的连接——我所有的快乐好像就是相遇他,又好像远离他。进入他冥思的小路,又听到萦绕的钟声……可我毕竟还是身陷到21世纪的红尘,陷入到无尽地虚无……
我不善于虚饰自我,正如我在生活中做人。我直面所有的卑视,而无视任何恐惧。人到了生死都不畏惧的状态,还有什么可以击倒你的呢?!可是,我依然拒绝不了虚无,这就是被基尔凯郭尔、尼采、萨特和加缪无数次论证过的虚无,让我陷入到一种绝望。
四
我驱之不走这情绪化的戏剧反复在心中上演,我却也无力改变这来到心中的虚无的幻象。虚无是真实的如同葡萄牙作家佩索阿,《惶然录》中的语句,每一语词或语思中都隐含不平静的焦虑。生活啊,让一个内心丰富的人学会了思想。思想就是远离生存的情景,进入到另一度虚无的时空。
此刻,我明白了法国女圣人维依,她坚定而疯狂的信念,身体力行的去用生命的极限证明基督教教义,她怀疑和审视了自我和世界,最终也因饥饿和营养不良而病逝。她寻找内心中击倒虚无的智慧,可是她依然没有结论。就像诗人兰波身置非洲的原野,也摆脱不了生命诗情的毁灭一样。都是逃避虚无,只有魏尔论的卑视才能让兰波选择用死亡去接近真理之诗。或许,中国诗人顾城的悲剧,也属于虚无的戏剧,当他命丧激流岛杀害妻子和自我时,并没有结束自我虚无的阴影,它依然如影随行……
五
再次回到海德格尔托特瑙堡黑森林的小屋,我依然会听到松涛和晚祷的钟声。可我内心确实也平静了许多。在山的怀抱和思之路的绵延中,我似乎听到老年的海德格尔,为当年那件使他懊悔参加纳粹而低语和无尽的叹息。“有伟大之思者,必有伟大之迷误”。
生命啊,虚无的力量就是如此的侵入到我们平静而有些忧思的心灵。这里生发着岁月的长青藤,已经爬满了我心灵的每一寸蛛网。我看到虚无的树木从我的目光和身心上成长起来——它们已经携带着暮年的晚霞,我再一次听到晚祷的钟声在天空和大地上回荡……
六
又要回到现实的大地,生命给了驱逐虚无的智慧和力量。此刻有风吹过我的心涧,明亮的时刻,好像突然间清澈了许多。转瞬即逝的生活场景就是我生命中的戏剧,我知道情绪的风已经远离,可我真正的生命却依然在这里——在承受这堕落时代和喧哗世界更多的不幸。谁让我的生命选择了这个时刻呢?
油然而衰退的心智,猛然的又感受回到脚踏实地的真实,虚无的影子也随之而去了……思想的危险,就在于它会在一个时刻,让另一个陌生的自我重新打量现实中的自我。在距离发生的时刻之间,虚无侵入到我们的生命破碎之中,这无疑是一次伤害,一次背离,一次悄然的死亡……回荡的晚祷钟声还在空气中震颤,我的心已经漂泊到下一个世纪……
2004年11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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