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4月29日,周二,晴+阴
08:30——(丹巴县城——甲居)
12:30——(甲居——巴底乡——丹巴县城)
很幸福。睁开眼看见窗外明媚清澈的晨光。人间四月的天。
今天要去甲居看藏寨,然后沿路徒步去巴底乡(传说中的美人谷)看美女。
抓了一把巧克力(高原旅行必备)塞在腰包里。戴上墨镜帽子和相机,握了一瓶水和一张丹巴手绘地图就出门了。
天那么蓝。山峦层层叠叠,森林无边无界。心情飞扬,轻轻唱:“诗情画意虽然美丽 / 我心中只有你” … 盘山的公路一圈一圈,海拔渐高,走急了会喘气。修路的山民,他们停下手里的活满脸惊异的看着我走过。我捏着地图扮学者状,没准他们以为我是考古学家或公路工程师。:)
走了约一个半小时隐约看见满坡葱绿掩映下的点点村落。小小的,鲜艳的,美丽的,错落的。这就是甲居的藏寨。
因为正值非常时期,原本10元/人的门票也免了(根本无人售票)。我大摇大摆的进村。树林里的木屋,溪水旁的小径,鸡犬相闻,阡陌交通,桃花源也。
藏家老奶奶坐在露台上晒太阳。我走过去跟她打招呼,她让我参观了她美丽的家园。我攀上爬下,连房顶也不放过。最喜欢的是色彩斑斓的窗棂,典型的臧式建筑。
不觉闯入花间。问修枝剪叶的大叔可以拍照吗?他连连点头。问他为什么没有梨花呢?(网上介绍这里的春天千树万树梨花开,漫山遍野)大叔说现在花时已过,要三、四月间才可一睹芳容。
山里有一间破旧的希望小学。我经过的时候,里面传来清脆齐整的读书声:“姨——阿姨的姨;旗——国旗的旗 …”带读的是一位背着婴儿的中年妇女。孩子们看见了我,都从教室里跑出来趴在走廊的木栅栏上,咯咯的笑。我向他们扬手:“照张相吧!”,孩子们哗的全都猫到栅栏下去了,又忍不住露出半个小脑袋来偷看。老师用四川普通话发令:“站好照张相嘛”。我才得以用我不那么清晰的镜头录下了他们天使般的笑颜。纯美如春天的梨花。
柳暗花明,山重水复。我必须找到下山的路(因为要继续徒步去巴底乡,而又不愿沿原公路返回)。不清楚当地藏民是如何下山的,反正我是根本找不到有路可走!所谓的“路”,荆棘密布,石峭坡陡,除非四肢并用,披荆斩棘,否则无法通行。问了几个老乡,她们好心指点迷津后都问我同样的问题:“就你一个人吗?”我说是。她们露出奇怪的神情。这让原本不知天高地厚的我在荒寂的大山里孤身打转时开始心跳加速。
我在想,我的巧克力要省着点吃,尽管我已饿惨了;不记得带上手机,这可真是太大意了!现在若沿原路返回还来得及,若再走远可能就体力不支了 … …
脑海百念交集,可脚步始终没停下。前路迢迢未卜,倔强而盲目乐观的本性领着我向前,向前,向前。
当我看见山脚公路的那一刹很有点长征后红一方面军与红二方面军胜利会师的感觉。连滚带爬的冲了下去,然后一屁股坐下来倒倒鞋里的沙石,拍拍浑身上下的尘土,用山泉水好好洗了把脸。低头看看,新买的裤子已经是伤痕累累了。
喘了口气,继续上路。
这里离巴底乡还有20多公里。依山傍水,杨柳夹道,偶尔过往的车辆,扬起一卷尘土,真是一条“光辉”的道路 —— 一路光是灰。
没有人陪,也可以满心欢喜。翻山越岭,只为了风景美丽。
走累了我就在路边歇歇脚,哼哼歌,然后等着搭一程顺风车。
沿路看见一些穿民族服装的藏家妇女,皮肤黝黑,身形瘦削。她们友好的盯着我瞧。我朝她们大喊:“你们都很漂亮!”她们笑得那么纯真,露出洁白的皓齿。
丹巴境内的少先队员会向所有驶入车辆及游客敬队礼。从未见过如此情景,不管什么车迎面开来,孩子们都会认真的把右手举过头顶,隆重的向您致礼。有的孩子才五六岁,脖子上的红领巾还戴得歪歪扭扭,敬起礼来却毫不含糊,车跑老远了他的手还没放下。据闻,这是因为丹巴县辖区内有许多所希望小学,学校的老师告诉孩子们:“知道你们的学校是怎么修起来的吗?就是这些外面来的叔叔阿姨们一起捐钱把它盖起来的。”多伟大的老师,多可爱的孩子。
斜阳残照,晚风渐冷。终于呼吸到了几分人气。前面不远处有三两间小卖店,七八幢平房,几个男女蹲在路边闲扯家常。一问才知道这就是美人谷巴底乡公社了。
我买了瓶水,坐在人家小卖店门口望着越来越黯淡的远山发呆。心里盘算着今夜何处落脚。这时,一个年青男子走过来,深目高鼻,轮廓刚毅,略长而凌乱的发,帅。
“从哪里来的?”
“丹巴。”
“你肯定不是丹巴人。从哪里来的?”
“成都。”(打死都不能说是广州)
“来干嘛的?”
“来考察这里的希望小学。”(打死都不能说是旅游)
“你今晚必须走。这里绝不可以留宿。”
“为什么?”
“你还问我?这种非常时期,你怎么能从疫区到非疫区呢?你到乡政府登记过没有?”
“我又没病。我一路上量了无数次体温。”
“反正你马上就得走。我们不能留你。”
“请问您是?”
“我是乡卫生院院长,降初。”
我暗想这下真是贼遇上兵,认栽了。我也很想回丹巴啊,可是怎么回去呢?末班车早开了,包车一趟要80,银根紧缺啊。
降初又在催我(简直当我瘟神来赶嘛,烦)。我告诉他我没钱。他说那你怎么过来的?我说我从丹巴走来的。他说,20多公里啊,你这成都妹子居然 … 我说谁还骗你啊要不要看看我脚上打的泡。
他在无数次劝退未果的情况下,眼看天色愈晚,又见我一脸难缠,只好把心一横,说,你等着,我送你!
就这样我坐上了康巴汉子降初的破旧摩托车。陪同驱逐我出境的还有另一个康巴汉子。我像夹心饼一样被挤在中间。但心中窃喜。一是因为不用夜宿荒野,二是因为 … 呵呵有帅哥护送。
风驰电掣。我把头脸都缩到降初的背后,感觉头发似群魔乱舞(不知我后面那位仁兄如何闪躲)。
康巴汉子们迎风高歌,虽然听不清歌词,但旋律很美,左耳是萧萧风声,右耳是悠悠藏歌,伴着河流山川,暮色连绵,不亦乐乎。
降初唱着唱着扭过头来,“前面有个大风湾,听说如果车开得快,会被风吹翻。你信不信?咱试试。”说完就加速前进。我立刻大喊:“我信我信!你不用表演给我看了。否则咱们没有…于非典,而是…于车祸啦!”
我想我忘不了那夜在山岭里回旋飘扬的深情藏歌,忘不了不见美人的美人谷,忘不了疾风飙车的康巴汉。
4月30日,周三,晴
10:00——(丹巴县城——梭坡)
听说梭坡有全国保存最多最完好的古碉群,想去看看。
出发前跟服务台可爱的姑娘小伙们逗乐。我说:“喂,昨天我到了巴底美人谷,走路去的。”他们大惊,先是狐疑,继而啧叹。我又说:“怎么样,我们汉族女孩不比你们藏族姑娘差吧?”他们竖起大拇指,“凶!真凶!”
脚底磨出了好几个水泡,一瘸一拐的走着,好疼。不知是什么心态,我对徒步有一种近乎自虐的疯狂。迷恋那种前路迢迢,无边无尽的感觉。身体走在地狱,眼睛看着天堂。我,要到很远很远的他乡。
一位藏族妇女引路把我带上了半山看古碉。它是那么孤傲的矗立在这片悠远宁静的小村落,见证历史的风云,目送朝代的兴替。于它们而言,一百年,也许只是一朵花开的时间。
路上遇见一队中午放学的小学生。男孩顽皮的朝我眨眨眼:“嘿,照张相吧!”女孩腼腆的躲在后排。我把相机对准了六张天使的脸。
再回首,孩子们小小的身影依然立在村口,不停的向我挥手,一遍遍喊着“再见” …
拦了辆过路的拖拉机把我捎回丹巴。懒懒的午后,仰着脸眯着眼迎接西天的暖阳。
在丹巴汽车站买好了第二天一早去八美、塔公方向的车票。在集市里买了鞋垫(拯救脚丫)、水果(拯救皮肤)、糕点(拯救肚子),然后挑了间顺眼的发廊洗洗我风尘仆仆的长发。
晚上冲完凉(真是“冲凉”,因为没热水),把行装收拾妥当,然后盘腿坐在床上,啃着水汪汪的梨,悉心研究从网上下载来的路线文章。
风继续吹,帘栊轻叩。明天,又隔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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