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霁鸡鸣早，风寒雁阵斜”。这是我们在鄱（pó）阳湖观鸟情景的真实写照。新世纪的头一个春节，我是在野外度过的。背一副简单行囊、约一群爱鸟朋友，于大年初二出发。一夜火车抵南昌后换乘客船，顺赣江而下，两个小时便到达此行的目的地：鄱阳湖国家级自然保护区。

　　鄱阳湖现为中国第一大的淡水湖，国际重要湿地，共蓄纳赣、修、饶、信、抚五河之水，北经湖口流入长江。过去，我想象的鄱阳湖，应是一片浩淼的、一望无际的水域，那是旺水期；眼下为枯水期，河道纵横、水网交错、湖泊星罗棋布，仅保护区范围就有大小湖泊300多个，而保护区才占整个鄱阳湖面积的5%，我们活动的核心地带是保护区管理局的所在地——吴城镇。

　　做为江南四大名镇之一的吴城镇，位于赣江与修河的交汇地，浑浊的赣江与清澈的修河相遇于此，形成一道绿黄鲜明的界限，登临雄踞江口的望湖亭，这一泾渭分明的景致便可一览无遗。我们一到保护区，就登上了巍峨的望湖亭。去年春天，中国野生动物保护协会曾以此地为主会场，举办了全国的爱鸟周活动。居高临下，江风扑面，我一眼瞥见了河滩的一只鸟，喊：快看！也许大家还没有完全进入观鸟状态，竟没人相信那是个鸟，而以为是一只城里司空见惯的塑料袋，待支起高倍望远镜：中等体型、黑色头顶、喙部修长且俏皮地向上弯，哈！一只反嘴鹬（注：鹬，yù，鹬蚌相争），大家顿时兴致勃勃地纷纷观看或拍摄，由此拉开了观鸟的序幕。

　　时值黄昏，天空飘来了雁阵，一数，是七只鸿雁。续而，飞过一行，又一行，一阵，又一阵的大雁，我们无不为这排山倒海般的雁阵所动容，同来的一位记者说。“简直象是从天边冒出来的！”数量越来越多、阵势越来越大，雁和雁阵早已不可胜数，“不见星河见雁行”，我们只有痴痴地欣赏了。少顷，天边几声与众不同的鸣叫，一个整齐划一的队列吸引了我们：天鹅，从望远镜中，可以清楚地看见它们那披着金色余晖的洁白身羽。傍晚，正是倦鸟投林时，白头鹎（鹎bēi，鹎科(Pycnonotidae)各种鸟的通称 [bulbul]。大多成群活动,叫声明亮动听,以浆果及昆虫为食）、大山雀、乌鸫（鸫dōng，鸫科的许多种中小型雀形鸟 [thrush],包括许多种极优秀的鸣禽,专食蠕虫或昆虫的幼体或食水果）、树鹩（鹩liáo，鹩哥[hill myna;grackle] 鸟,又叫秦吉了。全身羽毛黑色,有光泽,前额和头顶紫色。常成群聚集在树上,叫声婉转,善于模仿其他鸟叫。吃昆虫和植物种子等）、珠颈斑鸠、黑领椋（椋liáng，椋鸟[starling] 椋鸟科的一种鸟,羽毛蓝色,有光泽,带乳白色斑点,嘴小带黄色,眼靠近嘴根,性好温暖,常群居,吃植物的果实或种子鸟）------不胜枚举；宽阔的江面上，一只硕大的苍鹭懒懒飞来，唤起它的伙伴后，又双双飞去；远方的泥滩上，依稀望见数只东方白鹳正埋头觅食；渐渐地，一切都隐入了茫茫的暮色。夜宿保护区，还能听到不远处的喧哗：雁语如潮------

　　“春眠不觉晓”，在一片由稀而密的鸟啼和由远而近的鸡鸣声中，我们迎来了保护区的黎明。早晨八点，一条带棚子的机动渔船乘风破浪地把我们载向一个静谧的河湾。依次踏上滑滑溜溜的泥岸，我们马上被满目的禽鸟吸引，在水陆之畔，从随波逐流的小鸊鷉(注：音pītì,亦称“鸊鹈(tí)”。构成鸊科(Copymdidae)和扒鸊鵜目(Colymbiformes)的各种水鸟之一,它与潜鸟亲缘关系密切,但以瓣趾代替蹼,有一发育不全的尾,十分擅长潜水,能在水下作长距离游泳),到且飞且走的凤头麦鸡，从临水顾影自怜的蓝翡翠，到空中定格悬飞的斑鱼狗，令人目不暇接；一只漂亮的公环颈雉，扑棱一声窜出草丛，急飞几下，又一头扎进芦苇荡；黑白花的白鶺鴒（jílíng，鹡鴒[wagtail] 鹡鴒科的鸟之任一种,与鹨〔liù，鷚，亦称“雀百灵” [pipit]。几乎世界性范围的鶺鸽科的各种小鸣禽之一;尤指那些属于鹨属的鸟之一,在习性、颜色和长的后爪上类似真正的百灵,在翼处发出声音也似百灵〕有亲缘关系,体型纤细,尾特别长,习惯性地上下抖动）得意洋洋地上下扇动着尾巴；北红尾鸲（鸲yù，鸲属鸟 [myna],身体小,尾巴长,嘴短而尖,羽毛美丽。如:鸲鹆(qùyù)(又叫“八哥儿”,全身黑色,头及背部微呈绿色光泽,能模仿人说话)）的雄鸟不仅明艳的棕红色彩十分上相，而且左右变换着姿势，让我们尽情拍照，一不留神十几张出去了，大有要耗尽我们的胶卷的势头。

　　令人可笑的是，从我们身边走过几位也是号称来观鸟的游客，刚刚过去，就匆匆返回了，嘴里还一劲儿嘟囔着：没鸟，什么也没看见。听向导说，来鄱阳湖观鸟的绝大多数客人是来看大群的大型鸟类的，什么鹤啦、天鹅啦，图个热闹呗。看不到大群、大型的，就有意见。我们作为大陆上的凤毛麟角的民间观鸟队，往往在别人认为没什么鸟的地方，能饶有兴趣地看上几个时辰。就连在我们投宿的保护区大院内，记录下来的鸟也已超过十几种：有长嘴华冠的戴胜、有浑身墨黑翅具白斑的八哥、有被同伴形容“很淑女”的珠颈斑鸠、有体型纤巧、成群往来于灌丛、如“小南风般掠过”的红头长尾山雀，甚至在保护区“半亩方塘一鉴开”的水畔，竟有一只红脚苦恶鸟，一种体色如泥土、体态如家鸡的湿地鸟类，凭借它那高超的保护色，大模大样地生活在我们的眼皮下，了无声息，若非有心人，绝难发现它。

　　当然，对我们印象最深的还是一次次的外出观鸟，当一群近百只的天鹅从头顶默默飞过，尽管它们当中没有一位出声，可数百对扇动的翅膀同时御风而行、刷刷做响，简直动人心弦。我一时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词汇形容这个妙不可言的感觉，只是一个劲儿地感叹：天籁，天籁呀！在一个叫中湖池的地方，刚刚欣赏过斑鱼狗和小云雀的直升机般的演技，又发现黑翅鸢也乐此不疲，它们虽然分别属于攀禽、鸣禽、猛禽，可空中悬停技艺如出一辙，令人望鸟兴叹，自愧弗如。很快，大家又被眼前数以千计的小天鹅和白琵鹭“感动得直流眼泪”，水天相接处，莫非那由水鸟构成的漫长队列，便是被外国专家比喻的“中国第二长城”？其实，他们说的主要是白鹤，鄱阳湖的白鹤近2900只，占全球白鹤总数的98%,可惜我们此行未遇；同样，保护区同志盛情介绍，并带我们去看三宝鸟，也是徒劳而返。毕竟，观鸟是一件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据介绍，鄱阳湖的鸟类共有312种，我们三天里见到了60种，虽然不及五分之一，但一个个鲜活生动的场面，足以令我们赏心悦目了：瑟瑟江风中的秋沙鸭、相顾无言的白头鹤、色泽艳丽得“象假的一样”的白胸翡翠、还有众里寻它千百度，那鸟却在街头梧桐树的“黑尾蜡嘴雀”------

　　每到一地观鸟，我总爱留意民俗风物，或看婚丧嫁娶、或听野史掌故；在鄱阳湖的一次远足观鸟途中，我们遇见一座古老斑驳的贞洁牌楼，我还在牌楼下留了个影，让女同志们好生讥笑了一番；那座可以登高远望的望湖亭，古时候叫望夫亭，相传，有一位女子曾在此地苦苦等待乘船外出的夫君，望眼欲穿，其情感人，后来，人们便为她建起了一座望夫亭，我想，它不仅是对一位盼夫平安的痴情女子的褒扬，更是对每位为生计奔波的的外出男人的一种提醒，它与“亲人盼你归”一类的交通安全提示异曲同工，其中蕴喻了一定的家庭伦理涵义，可惜，现在已被改名为望湖亭。在赣江行船，风起则浪涌，不乏艰险之处，从望湖亭北去，有一个叫老爷庙的地方，无风也起浪，常有过往船只在此翻覆。有趣的是，其位置恰与北大西洋的百慕大一样，同处北纬30度上，因此，人们便称这里为鄱阳湖的百慕大。从望湖亭南望，吴城古镇近在咫尺。

　　观鸟之余，我们每天都进小镇一逛。这座曾与景德镇齐名的、有近千年历史的古镇，曾经因水运舟楫之便一度繁荣，仅各地在此设立的商务会馆就达数十家，由于抗战时期日军轰炸以及陆运发展逐渐替代了水运，这里便繁荣不再。现只能看到吉安会馆一家了。我们不止一次地到吉安会馆，在那里还遇见几位同样对中国古建文化感兴趣的法国人。吉安会馆虽然破旧残败、摇摇欲坠，但其高台阶、大门楼的富豪气势，处处雕梁画栋、飞檐斗拱的华丽古风，仍令今人咂舌，以至于我们的一位观鸟女伴在登楼拍摄那精美绝伦的藻井时，因陶醉其间、忘乎所以而一脚登空，从二楼木梯上摔了下来，崴伤了脚，一瘸一拐地走了回来。她那副步履艰的小样儿，活象一只跛足鸭子，于是，我们就送她了个绰号：“小鸊鷉”(pītì)。

　　郭耕 于200122国际湿地日 松榆西里18-12-1(100021)

附件：背景材料

江西鄱阳湖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简介

　　江西鄱阳湖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位于长江中下游、江西省北部、中国最大的淡水湖——鄱阳湖的西北角，是国际上一块重要湿地，是京九线上的一颗璀璨明珠。它位于东经l15°55’一l16°03’，北纬29°05’一29°15’，地跨永修、星子、新建三县， 总面积22400公顷。根据保护区本底调查现已查清鸟类310种，兽类47种，爬行类48种，鱼类122种，贝类40种，昆虫227种，浮游动物47种，浮游植物50种，高等植物476种。

　　这里湿地广阔平坦，水清草美花香，鱼虾螺蚌丰富，湖区冬不结冰，是白鹤、天鹅等众多候乌的理想越冬地。保护区堪称鸟类王国，鸟类总数达三十万只，国家一二级保护鸟类有54种。全世界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白鹤在鄱阳湖越冬，享有“白鹤王国”、“中国第二长城”之誉。 英国女王丈夫菲利普亲王、丹麦女王丈夫亨里克亲王以及国内外著名专家学者慕名前来观鹤考察，使保护区遐迩闻名，著称于世。鄱阳湖保护区是江西对外交流的窗口，鹤类研究的基地，生态教育的课堂，科普旅游的胜地。

　　越冬候鸟观赏期从十一月中旬至翌年三月初。最佳观鸟期是十一月中下旬。

　　保护鸟类、保护湿地，是国人世人的天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