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源于祁连山的黑河，全长821公里，流经青海祁连、甘肃张掖市、酒泉市金塔县、内蒙额济纳旗，流域面积14.29平方公里，是中国第二大内陆河。我在《注目黑河》一书中写道过：它发源于祁连山和托赖山之间，分东西两支，东岔发源于景阳岭，自东向西流，称八宝河，长１７５公里；西岔发源于托赖山腰掌，自西向东流，称托赖河或伏牛河，长１００公里。东西两岔在黄藏寺汇合后向北流，称黑河。

    事实上，这段描述与实际还是有很大出入的，仅仅是我对书面资料的照搬。原来并没到过黑河源。这次，我与朋友相约，特地去探寻黑河源。

　　１、从扁都口进入祁连腹地

    ５月１日早晨８时，我和画家刘君从张掖坐开往青海祁连县的客车。原计划去三四位朋友，都因临时有事，没有成行，一大早等在车站时，我心里还犯嘀咕－－前一天在网上与一位叫“高原”的青海网友聊去祁连的事，他说他是全国注册驴友，几乎徒步走过了青海所有的地方，要去祁连得做好充分准备，那里是少数民族集聚区，最好有熟悉草原牧场的朋友带路。一位民乐朋友也说，最近祁连山中有野兽出没，常有狼袭击前山林场的羊群，要小心为是。朋友都是好意提醒，却让我心里存了一份担忧。这话还不敢对任何人讲，家人面前只说有朋友相陪，没事的。在车站现刘君相商一会，毅然决定，尽管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不去什么也不知，不知道的事就要亲自去看看。

　　上车后，车里坐得十几位客人，到民乐县城后，坐满一车人，大都是回民和藏民，相互之间也没有人说话，车厢里有点闷。想和两位藏民攀谈一下黑河源头的话题，他们只是摇头，简单说了两句话，却不大能听懂，只好作罢。

    从张掖坐车时，已是春色遍染，花红柳绿，星期日蝶飞蜂舞，行９８公里，至扁都口，进入祁连山，却冰雪满山，寒气袭人。按地理常识，地势每升高１00米，气温下降０.6℃。张掖海拔1400米，到扁都口海拔达3000多米，平均气温大约要低10℃左右。

    扁都口是一长约30公里的山峡通道，拦腰切断祁连山、贯通甘青两省，即古人称为“大斗拔谷”的险关要隘。中国古代的丝绸之路南路便由此从青海过河西，入西域。这里地势险要，山势峻峨，自汉唐以来，扁都口一直是羌、匈奴、突厥、回纥、吐谷浑、吐蕃等民族相互联系和出入甘青之间的重要通道。汉武帝元狩二年（公元前121的），骠骑将军霍去病率数万精兵出陇西，过浩门水（今青海大通河），经大斗拔谷（今扁都口），进入河西走廊，深入匈奴驻地千余里，大败浑邪王，河西从此归汉朝版图。隋大业五年（609年）三月，隋炀帝西征土谷浑，六月，进入扁都口，天气突变，大雪纷飞，在暴风雪袭击下，“士卒冻死大半”，此事，在《隋书·炀帝纪》中有记述。我们回程经扁都口时，正遇大雪纷飞，气温骤降，一如冬天，以此推断，六月冻死士卒绝非杜撰。唐朝时，因此地地理位置险要，置“赤水守捉”，设关驻兵扼要隘，保护西域通道。天宝元年，河西节度使王垂遣歌舒翰为大斗军副使，防守有功，晋升为左卫郎军。清代，在扁都口设察汉俄博营，康熙四年，在俄博营树立界碑：“甘州府俄博营”。同治十三年，又依山筑城，后毁。在冷兵器时代，山河之险，关隘之固，就是天然屏障，扁都口在地理上的显要，从这些史志的记述中可见一斑。

    扁都口峡谷深长，两侧奇峰耸立，峭壁突兀，怪石森然，令人遐想无穷：有的似山神俯首，有的似佛陀静坐，有的似观音临世，有的似圣人沉思，有的似苍鹰啸天，有的似猛狮怒吼........一个个山头望过去，处处情态惟肖，富有天然神韵，平添无穷发现的乐趣。沿227国道穿谷而过，天低山耸，乱云飞渡，感到时时被两山挤迫着。路旁童子坝河中冰雪还未消融，有的地方坚冰达数尺之厚，高处雪峰雄峙，可以想见，祁连前山的积雪融化后，就从千峰万壑间流下来，汇千万细流而成河道，注入山前民乐一带，沃灌万顷良田。

    就我所知，祁连前山像童子坝河这样的小沟小流有二十多条，包括山丹河、梨园河、酥油口河、摆浪河、山水河等，它们都是以祁连山北麓的积雪冰川为源，夏季融化汇集，沿山间峡谷流出，或汇入黑河主干河流，或成为山前平原地带小河流。整个祁连山大小冰川5859条，满山遍壑到处弥布，冰雪消融后，沿地势而汇流，形成东、中、西部的石羊河、黑河、疏勒河三大水系56条内陆河流，维系着河西走廊及额济纳旗440多万人口的生存与发展，是河西走廊绿洲和额济纳绿洲的命脉所在。
         
    ２、黑河东岔源头---八宝河

    进入俄博，便到了青海的北大门。俄博以险要的地势扼扁都口咽喉，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如今仍残留着一座明代的古城遗址，新修的一座城堡样建筑门眉上题写着“丝路古道”几个鲜红的大字。这是祁连县的一个镇，距张掖137公里，海拔在3600米以上。其东南有高山作屏，西北为两山夹峙的辽阔牧场，黑河的东岔--八宝河就从俄博镇南边侧身而过，东侧还有一条当地人称为东大沟有支流，汇入八宝河，眼前依然冰封河床，只有汩汩细流在冰面上消融漫流。

    八宝河得名源于“八宝”，即指祁连山中的鹿茸、麝香、蘑菇、大黄、金、银、铜、铁八种资源，这一记述早在元代就闻名于世。如今祁连一带依然以这些富足的资源为耀，在俄博镇就可看到卖鹿产品、麝香、蘑菇、大黄等土产品的。

    南望是八宝河的发源地景阳岭，也是黄河与黑河的分水岭，离俄博二十多公里。天晴时，雪峰晶莹，反射着金色的光芒，山前的草甸上，清清细流潺潺流淌，沿小沟小岔汇入低势较低的河床上。到俄博镇附近的红土城，冲刷下来的红土把河水染成黄色，一如黄河上游一样的浑浊。从俄博向西行，直通往祁连县城，八宝河也在我们左侧的宽广河床上蜿蜒流淌。两侧都是山地，南山山顶积雪皑皑，北山砂石裸露。山坡之下是平展展的牧场，牧民的房子建在向阳的山湾里，几乎都是砖瓦结构，还有先进的日光暖棚养殖，各家各户用铁丝网围起牧场，数以千计的牛羊悠然吃草，全然一幅富足、祥和的牧区生活图画。

    过白崖村，到祁连阿柔乡，河两岸依然不见树木，以高原牧草为主要地貌。但河谷两边的草场已开始大片大片开垦为耕地，有的地里还残留着去年油菜的茬地，有的正在用手扶拖拉机翻耕播种，土地沙化的迹象十分明鲜。我们停留考察时，恰好刮起了风，整个山村风沙弥满，尘土飞扬，据一位年老的牧民讲，前十年，这样的风沙天气几乎没有，主要是近几年开垦草场，破坏了植被导致的结果。

    前行十几公里，可以看到河床上出现酸刺、河柳、红柳等灌木，还有一种古老的树种--胡杨，两三个青年合抱不住的老树随处可见，南山的阴坡处长满一洼一洼的青海云杉，路边树着巨大的宣传牌，上面写着“国家级天然林保护区”。河床紧缩，起往西走，灌木、乔木越加繁密。

    不久就到了祁连县。这是一个东西走向的高山峡谷地带，依方位推测，它基本与甘肃张掖市隔山相望，海拔比张掖高1000余米，张掖是盆地气候，早已春色遍布，而这里的树木依然似醒未醒的样子，没有一点绿意。

    祁连县属于青海海北藏族自治州北部，因地处祁连山中段而得名。县域东西280公里，南北185公里，总面积14781.18平方公里，总人口4.4万人，是一个多民族聚居地，主要有藏、回、蒙等14个少数民族，辖八宝镇、扎麻什、野牛沟、柯柯里、默勒、峨堡、多隆、阿柔８个乡镇。县府所在地是八宝镇。地形西北高，东南低，平均海拔3200米。海拔在4200米以上高山终年积雪，冰川广布，山脉间形成一系列盆地和断陷盆地，呈“四山夹四盆”之势。祁连是一个资源县，遍布全县的石棉、煤炭、黄金和有色金属以及非金属矿产，以“中国的乌拉尔”而美名远播，每年向国家上交黄金110公斤，其八宝（鹿茸、麝香、磨菇、大黄、金、银、铜、铁）闻名遐迩。丰富的自然资源与奇特神秘的高原地貌、自然景观具有极大的开发和考察价值，是迄今为止世界上原始生态环境保存最为完整的地区之一。

    县城依山势一层层建在八宝河河岸上，新落成的几座县府机关大楼紧靠河岸而建设，河边，是一片古老的胡杨，对面一壁砂岩山崖叫桌儿山，呈亚斯特地貌，极像敦煌莫高窟。南山为牛心山，藏语叫阿咪东索，山势挺拔，巍峨高耸，峰顶积雪皑皑。一个多小时即可登上牛心山，能清晰地望到祁连南、北山峦，但凡人迹所到之处的山坡几乎都已经开垦成耕地，满山原始植被破坏相当严重。

    八宝河自东向西流经175公里，到八宝镇黄藏寺村，与西岔而来的托勒河相汇。
          
    ３、黑河西岔源头---托勒河

    从祁连县看祁连山地的形成，可以分明地感受到2亿多年前古生代喜马拉雅造山运动的磅礴气势，两边的山峰在地壳极骤动荡中挤压崛起，中间地带下陷成断裂谷地或高原盆地。两边山势东西分布，时起时伏，从祁连县沿山西行200多公里就到了祁连山的西部托勒山，托勒河的主干径流便源于托勒山的腰掌上。当地群众也把托勒河叫做黑河。

    我们溯流而上，沿直通玉门镜铁山的703公路西行，经过地盘子、河北村、郭米村、扎麻什、祁连鹿场、柯柯里，到达托勒河上游的野牛沟，一路查看地貌，走访牧民，了解托勒河的情况。

    从地盘子至扎麻什的三十多公里河谷里，时不时还可看到一片片高大古老的胡杨，南山的阴坡上也有天然云杉密植，每一个山岔中都有山沟插入河道，山凹里聚集着半牧半耕的人家。我们搭乘一个叫李德生的汉族汉子的手扶拖拉机而行，他告诉我们，山里主要以藏族、回族、汉族为主，既放牧，也耕田，一个个山头就是牧场，平展的山坡地大都开成耕地，主要是靠天吃饭。山里雨多，只要天上飘过一块乌云，大半是要正点雨的。这一点，我们深有感触，我们到达祁连县那天，刚下车时还是艳阳高照，只在一个饭馆里吃了一碗面的功夫，一片乌去遮住山谷，大点大点的雨滴就打湿地面，等那片云飘过去，太阳又从云中钻出，依然是朗朗晴天。可见，降雨量大，出是托勒河水源主要的补充。  

    扎马什有个水文站，是黑河流域上第一个水文站，站长武涌丁，一个四十八岁的书生气十足的中年人，十五年独自守在这荒山峡谷中，山水为舞，山风作伴，为外界了解黑河提供了第一手资料。直到前两年才调来两个年轻人，稍有了点生机。水文站条件非常简陋，几间简易平房，没有通电，有一个8瓦的柴油发电机，只是发报时用用，上面虽然配上了电视机，但他们不敢多看，武涌丁说：“一个小时就费2块钱的柴油，用不起啊。”唯一的娱乐就是听听录音机，报纸根本就看不到，35岁的年轻人李云武感慨地说：“这里是山中无甲子，寒岁不知年啊。”

    继续往西，穿过一个陡峭的山谷，河道时而开阔，时而狭窄，河水浑浊，含沙量大。南山雪峰林立，沟岔横陈，约有数十条径流从山岔里流入主河道。正如武涌丁告诉我们的，托勒河不是源自一个山岭，而是无数山沟的雪山汇集而成，最大的径流就是柯柯里和托勒一带的沟岔。过酸刺沟，河水渐渐变清，两岸人迹渐少，除开阔地带有牧场和耕地外，大都是光秃秃的山峦，沿路拉煤拉矿石的卡车多起来，不远便到野牛沟乡，人口不多，以回、藏民为多，名为乡镇，但不如张掖一带的一个村社人多。河流从居民点旁边流过，两岸山坡上是坚硬的高原草甸，我们想，夏季雨天，山坡的积雨定然是四处流淌，最终汇集到低洼的河道里。山顶有个气象站，工作人员告诉我说，这里海拔3230米，平均气温-3.2℃，近十年气温升高0.2℃。我问他们，对雪线上升有没明显感觉，他们说，感觉很明显，原来积雪的山顶，这几年好像融化特别快，有些终年积雪的山头现在夏天就看不到积雪了。

    过野牛沟，地貌呈荒原特征，如小兔子似的高原老鼠四处乱跑，满地洞穴。天气格外寒冷，河床上结着厚厚的冰层，一个牧民说，越往上，冰川越多，七八月份，冰川融化，河水开始上涨。这与黑河中下游的河流来水量是相附的。黑河平均年径流量14.9亿立方米，径有流量年内分配一般为7~9月来水量占全年径流量的56%，4~6月占24.3%，10月至次年3月占19.7%，是典型的季节河。

    托勒河流径200多公里，与八宝河在祁连黄藏寺村边合为黑河，拦腰折断祁连山峰，从海拔2700米的宝瓶河挥首向北，以雷庭万钧之势，激流30余公里，从海拔仅有1800米的加水沟口欢腾而出，奔向了河西走廊广袤的原野。2005、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