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仙湖应成为中国湖泊保护的重点

　　2002年，作为珠江源头第一大湖的抚仙湖水质曾一度降至Ⅱ类，珠江水系及泛珠三角地区生态安全受到严重威胁。2003年以来，在省委、省政府的正确领导下，玉溪市先后投入10多亿元财政资金，实施了抚仙湖—星云湖出流改道工程等一系列工程性与非工程性措施，终于使抚仙湖自2004年总体恢复为Ⅰ类水质，并长期保持着这一纪录。

　　随着经济社会的不断发展和入湖污染的逐年增加，抚仙湖局部区域尤其是少数人口密集的河流入湖口地段水质状况仍然令人堪忧，治理保护任务依然艰巨。要确保抚仙湖I类水质，必须从过去“见子打子”式的被动性保护转向全面、系统、科学的主动性保护，在此背景之下，实施“一退够、二调优、三保护”战略，全面推进全流域自然生态系统建设已刻不容缓。

　　近日，中国湖泊保护著名专家、中国环境科学研究院首席科学家、抚仙湖保护首席顾问金相灿教授再次来到玉溪，指导抚仙湖治理保护工作。针对抚仙湖治理保护过程中的一些重要的问题，我们采访了金相灿教授。

　　对珠江流域生态安全

　　意义重大

　　作为珠江源头第一大湖，抚仙湖在生态和水资源等方面均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那么，保护好抚仙湖对于玉溪市、云南省以及珠江流域生态安全及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有一些什么样的作用？

　　金相灿教授：抚仙湖是我国一个重要的湖泊，从湖泊面积上讲，占全国第8位，从水资源上讲，占全国淡水湖泊第一位，占全国湖泊淡水资源总量的9.16%，这个量几乎超过了东北平原地区淡水总量的总和，几乎达到我国长江中下游重要湖区淡水总量的百分之七八十，这样的一个湖泊在我们国家是很罕见的，而且这个湖泊目前水质总体仍保持I类，这样一个巨大的水资源，水质如此良好，其在我国湖泊之中的地位是不言而喻的。

　　目前，我国的湖泊水资源是全国主要的饮用水资源，尽管湖泊水资源的比例在全国水资源中的比例并不高，但在饮用水资源中湖泊水资源的比例是比较高的。所以，抚仙湖的水资源不仅在玉溪意义重大，在全国水资源中也具有非常重要的地位和作用，它共拥有200多亿立方淡水，而且正好处于我国珠江三角洲或者说珠江经济圈的上游，这个巨大的、水质保持如此良好的水资源的存在，对珠江流域生态安全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所以，抚仙湖的保护应该引起各级政府、科学家的重视，更应该引起全国，包括中央政府、国内科学家以及社会公众的高度关注。抚仙湖是我国最大的深水湖，从水资源的角度讲，抚仙湖是我国湖泊中最重要的一个湖泊。

　　2005年，我受玉溪市委、市政府的邀请过来做中长期规划，当时可能抚仙湖的知名度不是很高，国内很多人都不知道哪儿是抚仙湖，这些年来经过大家的共同努力，抚仙湖的知名度可以说是大大提高，最近温家宝总理对抚仙湖作出了重要批示，国家财政部、环保部、水利部等各部委领导也纷纷来到抚仙湖考察调研，各级领导越来越关注抚仙湖。所以现在大家对抚仙湖的保护已形成了一个共识这是中国最重要的湖泊之一，应该成为中国湖泊保护的重点，无论是从它的水资源、战略地位还是深水湖泊的特性，以及当前依然水质良好来说都是如此，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是应该作为我们国家湖泊保护的重点，应该是科学家研究的热点，也应该是新闻界关注的焦点。

　　被污染的情况不可接受

　　假如抚仙湖被污染，将会产生什么样的严重后果？

　　金相灿教授：抚仙湖目前总体为I类，局部地区尤其是有的河流入湖口地段水质仍未恢复I类，而且污染还有扩大的趋势，这是我们非常担忧的一个事情。

　　从近10年的情况来看，大约是在2002年的时候，抚仙湖的水质曾下降到II类，在省委、省政府以及市委、市政府的高度重视下，采取一系列措施，迅速扭转抚仙湖水质下降的趋势，逐步恢复到I类状态。当前，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人口的增加，以及其他一些不合理的活动，抚仙湖治理保护的压力与日俱增。

　　从II类恢复到I类是很艰难的。实际上，目前抚仙湖水质所呈现的状态是波动性的。2008年，我在这里做抚仙湖中长期规划的时候就发现，当时抚仙湖的污染源主要是“北部一片，南部一点，两边一线”，今年以来又有一些波动，这种波动说明了湖泊保护的艰巨性，这么大的一个水体要想长期保护在I类状态，那是非常艰难的，所以抚仙湖如果一旦遭到污染，那是不可设想的。这主要有以下几个理由。

　　一是抚仙湖水量非常巨大，206亿立方米的水如果遭到污染，那就意味着全国湖泊一下子就增加了9.16%的淡水资源遭到污染，这种事情是不可接受的。

　　二是抚仙湖具有这样一些特点，换水周期是165年，出流改道工程之后，它的换水周期又变长了，我们经过计算，大约又延长了25年，也就是说，抚仙湖需要大约200年左右的时间才换一次水，如果这个湖泊遭到污染，那么治理的难度就是国内的其他湖泊所无法比拟的。滇池、洱海的换水周期是3年，太湖的换水周期只有300天，现在太湖正在采取各种措施治理，它的换水周期是300天，而我们的换水周期是200年，抚仙湖治理的难度是可想而知的。其次，抚仙湖是一个流域面积和湖泊面积相对较小的这样一种湖泊，600平方公里的流域面积，水面就有200多平方公里，大约是3：1这样的一个湖泊。滇池的流域面积是2920平方公里，它的水面面积是300平方公里，占比为10：1。流域面积小的湖泊一般坡度都比较陡，周围群山环绕，所以这样的湖泊一旦遭到污染，治理的难度比流域面积大的湖泊要大得多。

　　三是抚仙湖比较深，最深的地方达到了158米，平均深度达到95米，这种深水湖泊，如果大量的污染物从流域进入湖泊的话，按我们的专业术语，它的滞留率就会在95%以上，也就是大量的污染物会沉积在底部，它就会成为一个内源，那么100多米深的湖泊的内源和内负荷的问题如何处置，难度是极大的。

　　因此，抚仙湖在现在水质比较良好的情况下，一定要下定决心保护好，这潭水必须要保护好，不能让其污染的趋势加剧。这个问题上玉溪市各级党委政府认识非常到位，使得这么大的一个湖泊水质保持得如此完好，这是非常难能可贵的。

　　在全国率先提出治理保护新理念

　　近年来尤其是2003年以来，在省委省政府的高度重视和正确领导下，玉溪采取一系列工程性与非工程性措施，加大抚仙湖治理保护力度，请谈谈这些措施对抚仙湖治理保护所起到的重要作用？

　　金相灿教授：抚仙湖非常重要，近年来省委省政府、市委市政府以及各相关职能部门高度重视、真抓实干，抚仙湖治理保护取得了可喜成绩，得到了全国湖泊界的充分肯定。从全国来讲，当前保护得这样好的湖泊是不多的，从这一点上讲，我要感谢云南省、玉溪市两级党委政府长期的努力，坚持不懈对湖泊进行保护。他们所做的工作我认为主要有这几个方面。

　　一是对抚仙湖调查研究，从污染源开始，一直到湖泊水质、水生态，同时也涉及到社会经济结构布局是否合理，产业结构是否合理，全方位进行了系统的调查研究，这对抚仙湖问题的认识与诊断是非常重要的，这一块工作我认为做得很好。

　　其次在此基础上，率先在国内提出绿色流域保护、清水产流机制修复与湖滨缓冲带建设这样的一些新理念、新理论来指导抚仙湖水环境的治理和保护。更重要的是，这些新理念、新理论不仅对抚仙湖自身的治理与保护起到积极的推动作用，同时也对国内其他湖泊的治理与保护都产生了积极的影响。如目前太湖、滇池、巢湖的治理保护工作中都不同程度地应用了一些绿色流域、清水产流机制与湖滨缓冲区这样的一些新理论、新概念用于湖泊治理当中。

　　同时，抚仙湖在全国率先进行流域产业结构调整，结构调整控污规划等工作，可以说在国内是第一个湖泊开展此项工作。玉溪市委主要领导跟我们科技人员一起研究在流域控制污染源的过程当中，应当重视考虑产业结构调整，因为一个湖泊的流域当中如果产业布局和产业结构不合理，那么污染的趋势就会加剧，因为产业结构的合理布局和产业结构的优化实际上是控制污染源的三个重大内容之一，也说是产业结构的优化调整、污染源的工程处理与易污染水控制三部分组成的所谓污染源控制。那么国内率先在这里开展了产业结构调整规划的制定，以及以抚仙湖环境承载率为基础的产业结构调整，上述各项工作在全国也做得很好，目前在国内的其他湖泊也开始开展类似工作，对国内其他湖泊的治理工作也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

　　同时，在抚仙湖的治理保护过程中，地方政府也非常重视非工程性措施的问题，实际上，对于抚仙湖这样一个水质优良的湖泊，非工程性措施的运用非常重要，可能会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在这一点上抚仙湖做得很好，比如垃圾的管理，群众无序的捕鱼等均进行了严格管理。同时，还采取了现在提出来叫做“一退二调三保”战略，这个就是根据产业结构调整规划思路为基础而提出来的行之有效的治理保护措施。在湖滨缓冲带地区进行“三退三还”，建立湖滨生态系统，在海拔1900米以上采取保护措施，形成“清水产流”机制的源头，中间这一段采取“调”，也就是要调整、优化产业结构，使这一区域的产业结构符合整个抚仙湖的水环境保护目标。这都是一些非工程性的措施，它不是一种简单的管理，有一定的理论高度。这些措施一旦实施，效果将会十分显著。

　　在上述问题上，当地党委政府做了大量工作，所以，抚仙湖目前能保持这样的状态，与当地党委政府的领导组织所采取多种措施是分不开的。

　　以集成技术进行污染源控制

　　当前抚仙湖治理保护所面临的最大困难和威胁是什么，有一些什么样的对策？

　　金相灿教授：抚仙湖目前主要的环境问题一是污染物的排放量和入湖量超过湖泊水环境的承载能力，所以当前抚仙湖污染的趋势令人不敢放松。如果入湖量大于承载力，那么污染物就会源源不断地进入到湖泊之中，那么这个湖泊污染的趋势就是不可避免的。

　　二是现在的水质污染又有一些上升的趋势，II类与I类之间的差别尽管很小，但II类水质向I类水质的恢复难度却很大，如何遏制水质下降的趋势，是目前抚仙湖面临的重大问题。

　　三是抚仙湖的水生态。目前我们的研究发现抚仙湖的藻类量在大幅增加，叶绿素A也在逐步上升。根据我们的研究，跟几年前相比其数据上升已达6至10倍，这是我们非常担心的。

　　四是流域污染源没有全部得到控制。在湖泊污染治理中，污染源的控源工作是个关键，现在由于资金的缺口比较多，控源工作还有待于进一步加强。

　　五是入湖河流，现在抚仙湖有100多条入湖河流，其中重要的入湖源流有34条，这些河流中有相当一部分的水质是劣五类，这是不可想象的，总体保持I类的湖泊水体，进入的水质是五类和劣五类，这是十分不协调的，长此以往，湖泊水质的下降趋势大家是不难想像的。

　　上述五个问题是当前抚仙湖治理保护过程中面临的几个重要问题。当然还有社会经济发展，结构需要调整，它牵涉到涵养林的恢复问题，包括社会经济如何布局的问题，以及湖滨人口过多的问题。如北部湖滨缓冲区人口过于密集，污染物直接排入湖中，这样的问题也是客观存在的。

　　针对这些问题，当时玉溪市政府委托我组织一个国家团队，对抚仙湖进行中长期规划的研究，同时最近我们正在编制抚仙湖十二五治理保护规划，所以我们就提出一套“系统控源，清水产流机制修复，产业结构调整与水体保育”这样一种思路。现在，抚仙湖本身的水质总体保持在I类状态，对湖泊本身我们没有必要采取过多措施，所以我们以保护为主，不要动不动就在那里采取工程性与非工程性措施。这是一套契合于抚仙湖的技术路线。当前政府正在按照这个技术路线采取工程性措施。如澄江县东大河，这是抚仙湖北部一条主要入湖河流之一，每年将近有3000万立方米的水量进入湖泊，当前这条河的水质是劣五类，目前就是采取了以源头的清水产流区保护，中间清水养护区的治理与修复，以及湖滨区的保护与清水入湖，以这样一套理论开展东大河的水污染治理与清水产流机制修复工程的设计。这个工程是国家财政部与环保部支持的全国入湖河流清水产流机制修复的示范工程，也是玉溪市的重点工程。目前，这项工作正在紧锣密鼓推进当中，这就涉及到湖滨的拆迁问题，村落的污水的治理问题，还涉及到农田污水的治理问题，还包括生态修复河道生态堤岸的问题，这是一种集成技术。在这一点上当地政府尽了很大努力，各种治理保护措施正在有序推进当中。

　　机制创新对抚仙湖治理至关重要

　　如果能按照目前的治理保护路径一直坚持走下去，通过采取产业结构调整优化，清水产流机制修复，流域生态系统建设等一系列工程与非工程性措施，抚仙湖未来的治理和保护前景您有什么样的判断和期待？

　　金相灿教授：我是搞湖泊的，搞了一辈子湖泊的治理与保护研究，抚仙湖这样一个至今仍总体保持着一类水质的优秀湖泊，如果说保护不好，那是我们的失职，所以说，抚仙湖治理保护的前景、期望，那我肯定信心是满满的，抚仙湖一定能够保护好，这是毫无疑问的。对于目前污染已经达到严重富营养化的湖泊我们正在开展全方位的治理，让它恢复昔日的光彩，那抚仙湖还会治理不好吗。抚仙湖我觉得目前治理的目标方向已经明确，技术路线也已经确定，经过多年研究与实践，这套技术路线得到了广泛的肯定。治理的技术已经提出，特别可贵的是抚仙湖又走在全国前面，提出了一套新的治湖机制，提出“政府主导、企业牵头，科学家支撑、公众参与、综合治理、科学开发”这样的一个治湖机制，我们认为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治湖机制。

　　一个湖泊就是有了目标，有了技术路线，有了技术方法，还必须有治湖机制。

　　我认为目前抚仙湖保护无论是理论还是实践上都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在机制上也作出了探索与创新，只要大家齐心协力朝这个方向一致努力下去，目标不要变，思路不要变，这一点非常重要，不能三天两头变思路，按照这个目标、思路、技术路线团结一致坚持做下去，做个十年八年，甚至十年二十年，我相信抚仙湖一定会越来越漂亮，越来越洁净，永远是我国的一颗最美丽的高原明珠。

　　抚仙湖资源保护费

　　当然该收

　　去年8月起抚仙湖开始收取资源保护费，在进一步扩大治理保护经费来源的同时，对于培育公众环保意识和环保素质的培养也将起到积极的促进作用，您认为抚仙湖资源保护费应该收吗？

　　金相灿教授：收取资源保护费，在国际上是一个通行的做法，国外一些著名的旅游湖泊收取资源保护费用的情况也很普遍，只不过叫法不一样而已。

　　抚仙湖资源保护费的名字怎么叫我认为并不重要，但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概念就是，团体或者个人使用了公共的抚仙湖资源当然应该付费，这是一个认识问题，至于付多少，如何收，这个都可以研究。我支持征收资源保护费，这个有什么可以讨论的呢。现在有的公司在湖边建设很多豪华的宾馆，有的湖景房一个晚上的房费非常高，就是因为客人可以看到抚仙湖的美景。如今到抚仙湖来旅游的客人非常多，这个过程中肯定会制造许多污染，对抚仙湖的环境会有影响，那么在资源保护方面作出一些贡献有什么不对呢。至于说叫什么，怎么个提法，如何收取，这个可以根据我们国家的相关政策，地方相关情况来逐步实行，让大家能够接受，让相关措施能够推得更顺利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