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吉生态守望者

作者:赵晓    文章来源:中国环境报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07-2-28

 

  性格

  “环保监督员”是一个特殊的群体,成员来自各行各业。记者同正参加座谈会的监督员们交谈,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年龄越大劲越足。

  今年72岁的汪祥荣大伯是个爆性子,嗓门大、声调高,做事风风火火,急了要骂人。一开口,就叫人感到了他的直率:“我看着垃圾、污水就不舒服。村民们推荐我当监督员,我是要管的。看到有人往溪河里倒垃圾,我就问他:‘这像是人做的事吗?!’”他说:“我家上游有家造纸厂,常常偷排污水,上面来检查时就好些,过后又是老样子。我就夜晚去查,一看到厂里偷排,就给县环保局打电话举报。可偷排是一阵阵的,有时等到环保的同志来了,水又清了。厂里有人恨我、骂我,我是不怕的。县环保执法大队方大队长把他的手机号码都给了我。可同样是造纸厂,另外一家去年至今都没有偷排过。我想,是不是订个制度:一次查到、两次查到,三次查到就把它关停。”

  如果把汪大伯称为“激进派”,那70岁出头的退休教师章德才就属于“稳健派”:“我给你出个主意,请这两家厂的厂长一起坐下来,吃个饭,互相交流一下,看看人家是怎么搞的。”他认为,人还是要靠教育;要搞好环保,还是要做好宣传。他不赞成骂,提倡身体力行:“我看到有垃圾,就动手扫好、弄好,以身作则,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做个榜样。这样做,对人有利,也有利于己。”他的招数比汪大伯多。比如,他提议把这家偷排厂的罚款奖给那家不偷排的厂;他建议办一份不同于政府内部政务信息的《安吉县环保简报》,定期或不定期地发到村里,互通信息,一是宣传政策,二是表扬重视环保、做得好的个人,三是要点名批评。说着,章老师从包里拿出一份《中国环境报》剪报复印件给记者,上面是一篇署名国家环保总局的《加强环境保护减少污染排放》的文章。章老师在复印件上加了眉批:“尊敬的厂长、经理,尊敬的村书记、村长,尊敬的同志们:今天,我特地将国家环保总局《加强环境保护减少污染排》这篇重要文章复印给各位,敬请各位细阅。您若已阅过此文,我想多看有益。让我们真正做好环境保护、村容整洁这项重要工作。我们必须做到:重在坚持、贵在自觉。让我们共同努力!”老姜真辣。

  记者问他们,对安吉拿到全国第一个生态县的牌子怎么看。汪大伯觉得当然好,但从高要求严标准来看,还不够符合。他十分看重这份荣誉:“拿到这个牌子是不容易的!上次听说国家(环保总局)来了许多人,有的人就叫我向他们去告。我说这样不好的,还是要在安吉县内自己解决。”老人粗中有细,很是顾全大局。

  监督员们遇到的问题都很具体,也大同小异。褚明亮是位村支书,也正为村子上游一家纸厂的偷排愁烦不已:“(偷排)有几年了,村民要去砸厂,我不同意,这是违法的嘛。可纸厂偷排也是违法的呀。环保局多次处罚过,但偷排都在半夜。村民都找我,真成老大难了。”记者了解到,安吉的这些小纸厂都是利用废纸造纸的,因此没有黑液污染,也经过整治,建有污水处理设施。可企业的偷排行为对村民生活还是造成了危害。看来,加强长效管理,对哪里的环保部门都一样,是一道需要认真解答的难题。

  女村长王志美有些矜持,她关心的是水环境质量:村里一条小溪被村民的生活污水糟蹋了七八年,水不能吃了。2002年县里开展创建文明城镇活动,河边住户订了保护责任状,承诺不再往溪中泼污水;村里设立了保洁员,负责清垃圾,到现在水质终于好了许多。

  周生贵很憨厚,自2005年起当了保洁员,一天两次走村入户搜集垃圾,一年365天,他风雨无阻地干364天,只在正月初一歇一天。看到村里的面貌一天天地变干净了,周生贵觉得很爽。

  记者手记:监督员希望由政府部门带着他们到企业去跑一圈,好让自己今后的工作做得更名正言顺。作为民间环保人士,他们为环保事业受了不少委屈,虽也有一些埋怨,但却觉得很自豪。

  人的性格有先天成就的成分,但更多的是来自后天的塑造。这种塑造,同个人的经历、学识以及所处的社会、自然环境密切相关。在安吉,保护好生态环境已是一件妇孺皆知的事,并正在或已经呈现出地域文化的趋同性。而人们性格的差异,则给了这种趋同性多样化的表现。

  习俗

  皈山乡洛四房村有405户,1252人,人均年收入8900元。村支书郎友富以前不是个能说会道的人,可同记者聊起太阳能来,却如数家珍:“2005年,我们村开展小康示范村建设,想抓出些特色来,就想搞太阳能。”洛四房村地势平坦,柴草紧张,要走20里路才能砍到山里的柴。后来有了液化气,方便是方便了,可是贵呀。为保护村里不多的集体山林,派了专人也难看全。人与山林的矛盾,弄得人与人也有了矛盾。这年,由省科技厅牵线,村里联系上了皇明太阳能集团,得到他们的大力支持,表示要“携手打造中国太阳能第一村”,并给予了产品的大幅优惠。两个月后,除去村里的补贴,每户只花990元就都装上了太阳能热水器。他们算了一下,这样一来,每户可省下50%的能源支出。郎友富说:“这实在是太好了。不单单是钱的问题,还是生态问题、生活质量问题。”他带记者看了几户农家的太阳能热水器。用了太阳能,减少了燃烧带来的烟尘,也改变了村民的生活方式。以前村民洗澡,烧一铁锅热水,男的洗了女的洗,老人洗了孩子洗;现在用了太阳能淋浴器,想什么时候洗就什么时候洗,方便又卫生。拌猪食也不用烧热水,省了很多事。很快,全乡推广了他们的做法。记者问郎友富对安吉建设生态县怎么看?他说:“我看得不远。(湖州)市里的蚕桑制种基地在我们村里。因为生态好,我们的蚕茧卖价高。一般是1400元1担,我们可卖到2600元1担。现在好了,村民们不会再去砍柴了,叫他去他也不去了。”

  横山坞村的法宝是家家户户的生活污染处理系统。这个村也是400多户,1340人,人均年收入超过了1万元。不听介绍,记者真看不出村支书郑云法已年近60岁;但记者看得出,这位资深的农村基层干部工作经验相当丰富,工作权威相当稳固。他说,横山坞村生活环境的大变化始于2003年。此前,村里不通标准公路,村民的生产、生活多年徘徊不前。县里那年实施康庄工程,村里通过自筹资金、争取补助,修成了8.1公里规规矩矩的公路。路通了,村民的生活、生产方式开始改变。2004年,县里又开始大规模地开展农村生活环境整治,横山坞村一下子就跑到前面去了。郑云法告诉记者:“我们召开了户主会,大家来讨论。这个事情对大家都有利,所以意见一致,户户签了字。农村工作讲实在,签字很关键。有一户人家开始同意的,后来又不肯了。我们不管,照样做了,他也没话讲。因为他自己签过字的。”郑云法讲起工作来底气十足。

  他们以自然村为单位组织实施,自办材料、包工招标,开展了相互竞争。农户改厕,村里补贴一半,500元。用上了以前城里才有的抽水马桶,村民得到了真切的实惠。郑云法说:“粪缸没有了,苍蝇蚊子少了,疾病也就少了,而且不用出料(挑粪),省事多了。”到这里,事情还只做了一半,抽水马桶出来的污水还需要处理。在县环保局的指导下,村里再补贴一半,还是500元,家家户户搞起了生活污水无动力湿地处理。听起来复杂,其实也很方便的。在一丛美人蕉旁,县环保局年轻的环保专家小许给记者做了一次现场科普讲解。他说,建一个符合要求的小窖,成本不高,1000元左右即可。图纸由局里统一出,施工由局里负责技术指导,做得不到位就返工,以确保质量。一般是一户一个,条件允许,也可三两家合建。小许特意告诉记者,种植美人蕉是为了“好用”,吸收污水里的氮、磷物质,“好看”是副产品。郑云法说:“环境好了,大家都不会再要脏、乱、差。环境不好,他就会东扔西倒无所谓。”横山坞的脚步还未停,他们正很有信心地酝酿着,准备接纳一个名为“生态圈C”的大型环境项目到村里来落户。

  听说高禹镇余石村建起了生态墓地,记者找到了村里的会计谢旭海。他告诉记者,这是村里为了置换村中土地而做的一个项目,得到了县土管局和民政局的大力支持。记者看到,生态墓地里的墓碑平卧,横竖排列整齐,相互间种植着翠柏。记者了解到,数年前农村中推广改土葬为火葬,那对农民来讲,是一次深刻甚至痛苦的殡葬观念的革新。相对而言,这次改革难度要小得多。谢旭海说:“现在观念变了。以前清明上坟到山上,道不好走,棘刺拉叉的。现在大家都开着摩托、坐着汽车来。你看,我们特意修了路。再说,人多也热闹。”

  记者手记:一种千万年延续下来的习俗被人们从不自觉到自觉地改变,相对“青山白化”现象的逐渐消除,村民在心灵深处接受殡葬改革的意义更要深远。

  村民们生活方式的改变,使得上面政策的引导和推行成为了一种全社会的良性互动。这在上述的3个村里都得到了印证,而可喜的是,他们都有一个绿色的主题。

  理念

  记者问崔世豪:“你说,究竟该是文化搭台、经济唱戏,还是该经济搭台、文化唱戏?”他端着红酒杯愣了一会反问道:“你说,是先喝酒、再吃饭,还是该先吃饭、再喝酒?”

  崔世豪,43岁,曾是供销社系统的一名干部,现在是中南百草园董事长兼总经理。他的经营计划雄心勃勃:建设一个长三角地区最大的生态休闲旅游景区,打造成联合国粮农组织亚洲事务署生态循环经济教育中心。他带记者在他占地3850亩的景区开车巡视,一会儿放声大喊,叫山下的施工人员加紧施工,一会儿停车下去踩踩新压过的路上土实不实。他兴奋地将大块大块的灵壁石指给记者看,又很自得地告诉记者,那一大片天然淡竹是多么难觅。

  记者获悉,崔世豪的这个项目,跑的是农口,打的是生态旗,从2000年起,7年时间里,他已经砸下投资1.53亿元。敦实的崔世豪笑着说,他碰到过无数的难题,面前也还有无数的难题。看得出,他是真的投入,真的爱这片目前属于他统辖的山水。记者问:“园里的生态环境能够容纳你不断引入动植物的空间还有多少?”他说:“没有止境。我不断在产出,去年底我就抓起了3万斤鱼。”记者问:“你引入的物种对这里的生态系统会有影响吗?”他说:“你别以为我不懂,我也是浙江省生态协会理事,我的项目已通过了ISO9001和ISO14001国际认证。”记者问:“你的这个项目有什么定性或是定量的具体指标?”他说:“项目开展12年,投入5个亿,年销售额达到2个亿,利税1亿元。”

  将经济指标列为一个生态建设的项目之首,崔世豪的套路真有些让人眼花缭乱。所以,就有了本段开头的那段对话。记者听了他的回答,对这位商人将来发财后回哺生态的前景看好。因为,他发财离不了生态。

  徐亚良是县环保局长,赵艳是县经贸委副主任。他们是一对夫妻。干环保这一行的,有时会揶揄道:“这不是一对矛盾嘛。”赵艳自己也说:“是,我们在家经常要争的。”

  在安吉创建生态县的几年中,徐亚良是理所当然的急先锋。他和全局同事一道,为实现县委、县政府提出的这一奋斗目标尽职尽责,百折不挠。作为同事,赵艳支持、帮助他一起干;作为妻子,赵艳总又担心他人到中年的身体和心态。赵艳还有一个身份:县椅业协会秘书长。这是一个在安吉绝对有话语权的岗位。经过20多年的发展和培育,如今,椅业已成为安吉的重要支柱产业,生产企业460多家,年生产各种椅子3000万把以上,主导产品五轮转椅市场销售量占全国同类产品的35%左右,转椅产业年产值达62亿元。赵艳告诉记者:“全国三把椅子中,有一把是我们做的。”说着,她笑着瞄了丈夫一眼:“我们的矛盾也就在这里。”她认为,搞工业,生产链拉得越长,产出就越多。做椅子,制革、电镀是少不了的,可这些行业在安吉哪有立足之地。眼看白花花的银子流到了别处,赵艳实在觉得可惜:“他不同意!”尽管她也知道,这不是他一个人可以说了算的。妻子说的话半真半假,徐亚良心里是明白的。生态县要赚钱,安吉的生态优势理应成为发展的良好基础。县委、县政府一直是这样要求的。可千条路、万条路,再也不能走太湖治污前那样的老路。岗位不同,徐亚良觉得自己端的饭碗比妻子更重。他正和同事们一起,按照新一届县委提出的新思路探索新路子。比如,按照循环经济理念发展工业;采用清洁生产方式,电镀业也不再是洪水猛兽;应对国外的“绿色壁垒”,扩大椅业出口,环保局同经贸委该有更紧密的合作,等等。夫妻俩对这一认识是一致的:生态县给了安吉一个新的起点。

  记者手记:安吉不是仙境,而是人们生生不息的一块热土。它的发展要求同各地一样迫切,其争取进入全国“百强县”的脚步从上年的107位前移到了去年的104位。

  如果把一个县的发展比作一场接力赛的话,那县情就像是运动员们奔跑的赛道;不停步地向前,也不能绕出这循环着的跑道。哪里的比赛都一样,跑出好成绩才是运动员的真本事。

  安吉有一条绿色的跑道。

  横山坞的麦苗等待春风吹绿,洛四房的桑芽静候春雨润开,大竹海的翠竹也在期盼显现出和风中的绰约风姿。

  安吉的环境文化建设,有如这看不见、摸不着的风,轻拂着这片绿色的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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