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价值”是环保的关键词

　　众所周知，环境问题主要表现为环境污染和生态破坏。但这只是环境问题的表面现象，其实质是人与自然关系失调，主要是人的价值观错位以及在此指导下的实践失误。长期以来，在“人类中心主义”（认为只有人有价值，环境质量和自然资源没有价值）的价值观指导下，人类以掠夺式的态度向自然进攻，竞相开采自然资源，随意丢弃废物，掠夺、滥用、浪费资源，结果导致环境问题成为威胁人类生存的大问题。

　　人类在自然价值的基础上创造文化价值。人类繁荣的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全部依赖于向自然界索取，依赖于自然价值的消耗。然而与此同时，人们并没有对自然利用进行补偿，长期对生态资本透支，自然价值的损失影响了人类持续发展的基础。这就是我们面临的环境问题的实质。

　　为了走出生态困境，我们要重新思考人在自然的位置，从而正确处理人与自然的关系，维护自然生命，维持生态系统，保护生存环境。这里，“自然价值”成为环境保护的关键词。

　　自然界有没有价值？关于这个问题，20世纪占主导地位的哲学观点认为：只有人有价值，离开人自然界无所谓价值可言，人以外的世界是一个没有价值的世界。依据经典哲学主客二分的理论模型，人与自然、思维与存在、事实与价值、科学与道德分离和对立。在这种对立中，只有人是主体，人以外的世界所有事物是客体，是对象。在这种“主体———客体”关系模式中，人作为主体，是世界的主宰者和征服者；自然界是客体，是“物”或“对象”，它仅仅作为满足人的需要的工具。这是一种“物”为“我”所用的关系。人类活动是把外界事物“对象化”，利用和改造自然，即主宰和征服自然的过程。

　　以这种观点为指导，人类发展工业化和现代化，大举向自然进攻，发展人类文化。这是“人统治自然”的文化，是一种“反自然”的文化。它使自然界受到破坏，环境污染和生态破坏成为全球性问题，严重威胁人类生存。人们不得不重新审视人与自然的关系和人在自然界的地位，并在这种审视中提出“自然价值”的问题。

　　关于自然界有没有价值的问题，哲学家说：只有人有价值，离开人世界上无所谓价值可言；经济学家说：劳动是一切价值的源泉，世界上只有劳动产品有经济价值；神学家说：上帝创造了世界，世界上只有上帝有价值。生态伦理学家说：生命和自然界是有价值的。罗尔斯顿说：“苔藓在阿巴拉契山的南段生长得极为繁茂，因为似乎别人都不怎么关心它们。但它们就在那里，不顾哲学家和神学家的话，也不给人带来什么好处，只是自己繁茂地生长着。的确，整个自然世界都是那样———森林和土壤、阳光和雨水、河流和山峰、循环的四季、野生花草和野生动物———所有这些从来就存在的自然事物，支撑着其他一切。人类傲慢地认为‘人是一切事物的尺度’，可这些自然事物是在人类之前就已存在了。这个可贵的世界，这个人类能够评价的世界，不是没有价值的；正相反，是它产生了价值———在我们所能想象到的事物中，没有什么比它更接近终极存在。”

　　当然，关于自然价值的问题，并不是说一声“有”或“无”，就可以了事的，这是一个非常复杂、需要加以论证的问题。我们认为，“自然价值”概念主要有3个层次的含义。

　　一是自然价值的科学含义。这主要从某一主体功利的角度，或人的商品性价值（经济价值）与非商品性价值的角度，是表示主体—客体关系的概念，反映一定的主体（包括人和其他生物）与自然事物的利益（或需要）关系。这时，自然价值有正的和负的两方面的意义：当表示自然事物对某一主体（人和其他生物）的利益的肯定时，是它的正价值；当表示自然事物对某一主体（人和其他生物的利益的否定时，是它的负价值。这是自然界以他物为尺度的、作为客体或工具的价值，即自然界的外在价值。这时，自然事物是价值的载体，对人而言，它对人有功利意义，具有商品性价值（经济价值）与非商品性价值。

　　二是自然价值的伦理学含义。这是表示主—客关系的主体性概念。它反映生命和自然界自身生存的意义，表示生命和自然事物按客观自然规律在地球上有意义的生存。这种生存是合理的，是“好”的，是“善”。自然nature源于希腊语词根gene，表示“使……出生”，或“生长于”。它具有生命的含义。它是有生命的，因而是有价值的。这是生命和自然界以自身生存目的为尺度，具有以自身为主体的价值。这是生命和自然界的内在价值。

　　三是自然价值的哲学含义。这是人对自然价值的评价，表示自然价值的真、善、美统一的概念。自然价值作为自然事物的客观性质，它是真实存在，是客观的。这种存在表示了它的“善”，即它自身生存的意义和合理性，以及这种生存对他物的意义：这种“真”和“善”的统一就是“美”。自然价值是这种真、善、美的统一，即它的内在价值和外在价值的统一。这是自然价值的最基本的性质。自然价值的哲学含义是对自然价值的抽象，是它的理论表现形式。

　　自然价值的环境保护意义在于，它使我们意识到，环境污染和生态破坏是自然价值的损失或破坏，我们在实践上保护环境，就是保护自然价值，保护地球上生命和自然界。因此，我们说，自然价值是环境保护的关键词。[作者系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