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公里的大山直爬,还是山外青山,楼外木楼。峰回路转之处,突兀成两条道了,木制指示牌上分别书:平安壮族梯田、金坑红瑶梯田。
他把车停下。
“去哪里?”
“不知道。”
音乐止了,寂静袭来。我仿佛看到遥远的古代,瑶、苗、回、侗等少数民族的族人,武士、巫师、美丽的女人和孩子,怀着恐惧,来到陌生的壮乡,不知道那里有没有毒箭、弓弩、长矛,不知道有没有激烈的土地争夺或宗教狂热而导致的民族驱逐和仇杀。
“在想什么?”他问道。
“我在想,这样的一个黄昏,少数民族里可能会有毒箭,有长矛,还有巫师,还有武士,然后,我们外族人驾着现代交通工具闯进去,不知道会闯什么样的祸呢。”
他嗤的一声笑了:“那就去壮族吧,我们壮族有开阔的胸怀接纳其他民族,是世界上最大的少数民族呢,不是说‘有容为大’吗?我们就去平安壮族梯田好了。”
“天!我差点忘记了你不是汉人,而是壮族的!最好了最好了,就去你家!”
——这个黄昏,温柔蚀骨
踩着通往平安寨的凹凸不平的石板路,听着高跟鞋细敲着通往寨子里的每一块深深浅浅的往事。听着听着,又有点于心不忍,怕这里的木楼惊不起来自钢筋水泥里的敲击,一下子击散了那些久远的梦。于是,叫阿姨停下,让我拿双旅游鞋换上。
阿姨一身壮族打扮,我们一停车她就背着个竹背篓过来,说是帮我们背行李到寨子里,她说差不多五十分钟的路程只收我们十元钱时,我听到好象说是四元,想,怎么要这个数,要不就五元嘛。
梯田在身边萦萦绕绕,这个三月底了,还没开始耕种,一茬一茬的稻禾茬子映衬在傍晚的天穹下,映衬在远山里灰蒙蒙的背景里,象一张黑白无声的宽银幕剪影,有点凄凉,有点感伤。我不声不响地跟在后面,听着他和阿姨说着“家乡话”,但我总能轻易地听懂他话,而阿姨的则听不懂,我就惊诧于他们这样也能非常顺利地交流。
寨子的傍晚,浅浅的若有若无的柴禾味儿把静谧衬得格外写意,正是我要的一种来自感官上的安然。七拐八弯,来到客栈,不旧但也吱呀响的木板门后,是三层楼阁,房间里居然有着大面的木格子窗,可以一扇一扇地推开,使人想到“小轩窗,正梳妆”的词句。
还来不及解决肚子保卫战,我们就蹬蹬地把木楼梯踏得山响地下楼,我们知道,象我们这样远道而来而又不能奢侈地浪费时间的外客,要珍惜每一个时段。
山外已是三月的万紫千红,而这群山累累之后,还象是早春二月。平安寨在这个没有夕阳只有清冽的春风的傍晚里静静地站在大山浅谷中。群群绵延的远山象是大海,在这个黄昏里呈现着轻浅的蓝灰,深沉而冷峻,亦温柔蚀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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