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平 许建初：西南干旱导致生物多样性危机

持续了半年之久的西南五省干旱仍然未见缓解的迹象。在对居民饮水困难、农作物大批绝收、牲畜死亡等社会民生问题充满担忧的同时，科学家们担心，持续的干旱将对生物多样性带来深远的影响。

“亚热带的一些植物，它需要比较好的水热条件，持续的干旱对这些植物的生存有明显的威胁。”中国科学院植物研究所所长马克平接受采访时说。同时，他也表示，由于目前缺乏更多的资料和数据，因而很难评估具体的严重性。“但无论如何，干旱会对生物多样性造成影响。”

干旱下的云南样本

“极端气候事件如干旱可以直接导致局部和大片的物种死亡，特别是对分布范围小，对环境变化敏感的珍稀濒危和特有物种产生直接的威胁。”中国科学院昆明植物研究所研究员许建初告诉科学时报记者。

云南因其特殊的地理环境，是全球生物多样性最丰富的地区之一。云南地处全球三个生物多样性热点（喜马拉雅山、中国西南山区和印缅区域）的交汇区域，是全球单位面积裸子植物最丰富的地区，维管植物最丰富地区之一。他提供的资料表明，云南高等植物达到16000多种，占全国总数的55％。脊椎动物1737种，占全国种类的58.9%。

云南大学生命科学学院生态学教授段昌群回复科学时报记者的邮件时表示，干旱对云南生物多样性的影响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干旱本身就是一种严峻的逆境条件，对生物的生存环境产生重大影响。本次干旱使热带和亚热带地区很多浅根性的植物因缺水而死亡，同时岩溶地区的水环境状况进一步恶化，使该区域的植物面临严重的挑战，甚至死亡。

干旱及其相关的温度较高的气候条件，影响生物行为。如迁徙到昆明越冬的红嘴鸥提前离开，在云贵高原上过冬的黑颈鹤也过早离去，因缺水导致食物减少和营养不良，对长距离迁徙构成影响。长期过着迁移生活的亚洲象因干旱可能较长时间在一个地方停留，常规的迁移生活发生改变。很多植物因干旱高温无法完成春化过程而难以成花，生长质量下降也会引起生活史过程发生改变。这些生物行为的变化本身就是生物多样性受到改变的一种方式。

干旱影响植物的发育和物候条件，进而影响动物的食物来源，植物生物多样性和动物生物多样性都可能因此而受到冲击。干旱导致云南很多野生植物开花数量明显减少，种子库的数量和质量势必因此而降低，从而影响未来植物种群或群落的动态；很多动物以植物的嫩叶、花、果实或种子、地下根或地下茎为食，干旱导致植物难以正常发育，从而提供给动物的食物数量和质量将难以满足，严重影响动物的生长发育。有的动物可能因缺乏有效的食物来源而死亡。如果有的物种以极小种群形式存在，严重的干旱将可能因此导致该类物种的灭绝。

干旱为有害生物的入侵和扩展提供了条件。很多外来入侵生物，如紫茎泽兰，飞机草等外来入侵植物，在风干物燥的情况下容易长距离传播种子，扩大了它的入侵范围；某些有害昆虫，抵抗干旱能力强，进而在干旱条件下更容易大规模暴发。

干旱增大了水体的蒸发，水体中的污染物浓度将可能增大，高原湖泊流域内面源污染的源强进一步积累，并将在雨季时集中迁移到湖泊，进而恶化了河流或湖泊的污染状况，为久治不愈的湖泊整治、生态系统功能恢复重建带来了新的挑战。高原湖泊富营养化程度加剧，有害蓝藻更容易发展或暴发；水环境恶化，也将直接导致区域生物多样性的降低。

干旱往往使植物群落生产力下降，生态系统结构和层次简单化发展，生态系统功能因此而降低，从而承载生物多样性的基础条件受到基础性干扰，生物多样性降低。这种情形，往往因突发性的干旱、连续的干旱或持久的干旱而表现得更加突出。

许建初告诉科学时报记者：“本次干旱很难估计云南受威胁的物种，但是连年大规模干旱将影响大面积大多数物种。”他说，根据IPCC的数据，受灾地区估计有1/3的物种受到威胁。

他提供的资料显示，我国种子植物特有属204个，云南有108个，占52.9%，特有种（包括以云南为中心，扩展到川、黔、桂的种类）在云南的分布约在1000种以上，占总数的10％或更多。珍稀濒危植物约1500~2000种。

除了云南之外，干旱波及的贵州、广西、四川、重庆等四个省（区、市）的生物多样性状况不容乐观。贵州大学生命科学学院教授熊源新接受采访时表示：“贵州小环境比较多，每个环境可能都有一些独特的东西，像梵净山、雷公山等都有自己特有的物种，干旱时间长了，可能这些物种濒危，说不定有灭绝的危险。”

生物多样性间接价值备受关注

面对濒危的物种，目前主要采取两种保护形式：就地保护和迁地保护。“就地保护是一种主要的方式，因为我们并不是非常了解物种生存的一些规律，所以把整个系统保护起来是最可行的，效率最高的，是最好的保存策略。”中国科学院植物研究所所长马克平告诉记者。

由于全球气候变化对物种分区会产生迁移、变化，而现在的保护区是按照目前物种分布的状况去建立的，“那么气候变化之后，现在的保护区就不能很好地去保护它，所以也需要根据气候变化的情景制定一些新的对策。”

“如果这个系统实在难以起到作用，那就采取迁地保护作为辅助，例如植物园可以栽培一些受威胁的物种。西南野生生物种质资源库是异地保护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马克平说。

而无法获得保护的物种将直接灭绝，物种的灭绝必然伴随着严重的生物多样性丢失，这将产生严重的后果：威胁人类食品的供应、旅游休闲业、木材、药品和能源，并且妨碍了必不可少的生态功能。

“生物多样性对人类来说，除了具有资源价值外，还可以提供间接的价值。它提供两个方面的东西，一个是goods，一个叫severs，目前人们更加关注severs，就是它保持水土，调节气候、传粉等功能。”马克平说。

因而，生物多样性保护的重要性被提到很高的层次。中国科学院昆明植物研究所研究员许建初认为，生态系统管理和生物多样性保护是目前应对气候变化的主要适应性策略。

在生物多样性保护方面，许建初认为生物多样性保护包括基因（遗传资源）多样性、物种多样性和生态系统多样性保护三个层次。鉴于当前物种受威胁程度远远超过预计，因此必须开展多种长期有效的生物多样性保护措施。

“一些措施我在报告中提到过，比如应该强调避免单一种植桉树等，提倡针阔叶混交，合理的树种选择和搭配可以大大提高山地生态系统防灾减灾的能力。如在山地泥石流地区种植根系深和根系发达的树种可以有效降低滑坡泥石流；在森林火灾易发地区种植耐火阔叶树种可以建立有效的防火隔离带；针阔叶树种的搭配可以减少地表径流、提高流域产流。植树造林应该确保生态林的比例，提高生态蓄水能力。”许建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