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承受之重：中国社会转型中的生态环境代价
二、 解决天人矛盾的哲学反思。
日益尖锐的天人矛盾迫使人们从哲学的层面重新审视人与自然的关系，自从人类社会发展至今，从发展观上认识和处理人与自然的关系，出现过两个极端思维。一是传统发展观的“人类中心主义”观点，在人与自然关系方面，以人类为中心，自然本身失去了独立存在的价值，只把自然作为人类“征服”、“改造”的对象的一面，而没有看到自然界对人类活动的限制和人类对自然界依赖性的一面，对人在自然界中的主体地位给予不恰当的夸大或歪曲，对人的一切活动都认为是合理的，这是造成今天人类面临诸多“生态问题”的根本原因。二是“非人类中心主义”观点，认为，所有自然物都有其“内在价值”和“自身利益”，自然界中所有的生命物种都是“平等”的，人只是“生态系统”中的一份子，自然界的“普通公民”，和其它动物一样完全控制于他所处的自然环境中，人对自然的作用完全被掩盖在自然的压力下。“非人类中心主义”观点从根本上否定了“人类中心主义”关于人是自然界“主宰”的狭隘观念，但同时也把人在自然界中的主体地位消解了。上述两种极端都把“人”和“天”简化为因果链的两端，纠缠于是以人为中心，还是以天为中心的思维怪圈，没有反映出天人关系的真正本质。
我们认为人类以自然界的“立法者”自居，凌驾于自然界之上，为所欲为地“征服”自然的观念是非科学的、不可取的。当然，把人降低到自然界其它物种的水平，根本否定人的主体地位，把人类社会发展的历史实践排除在其理论视域之外，只是“存在论”、“泛自然主义”地看待人与自然的关系，也是不能接受的。
首先，在人与天的矛盾中，人是矛盾的主要方面，人总是按照自己的内在需要不断地改造自然，天人关系是否协调不取决于天，而是取决于人。
与动物是在消极适应自然的过程中维持自身生存不同，人是在利用工具积极改造自然的实践中维持自身的存在和发展的。人们在实践中结成的社会关系，反过来又制约和规定人的本质，使人成为“社会存在物”，人与自然关系实质上是人类以实践为中介，调整、控制人和自然之间物质交换的双向建构关系，“劳动首先是人和自然之间的过程，是人以自身的活动来引起调整和控制人和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的过程。人自身作为一种自然力与自然物质相对立。为了在对自身生活有用的形式上占有自然物质，人就使他身上的自然力——臂和腿、头和手运动起来。当他通过这种运动作用于他身外的自然并改变自然时，也就同时改变他自身的自然。”。⑩ “人创造环境，环境也创造人。”，人类社会的发展必将“在物种方面把人从其余的动物中提升出来”，“在社会方面把人从其余的动物中提升出来”。⑾优化人的生存环境，确立人的主体地位，提高人的生命质量，实现人的全面发展，使“人以一种全面的方式，就是说，作为一个总体的人，占有自己的全面的本质”。⑿日益成为历史发展的必然。
由此可见，自然界是作为主体的人的首要客体而存在，作为主体作用和改造的对象而存在。但是，作为主体的人在与自然客体发展对象性关系时不是消极、被动的，而是以主人翁姿态完成自然界所赋予的使命，使世界人化，从而不断创造着自己的生命本质，实现人类自身代际之间和代内的和谐持续发展，并以此体现人的主体地位、价值和尊严。人的主体性不仅表现为征服自然、超越自然，更表现为超越自然的同时担负起对自然的责任。这种建立在超越与责任基础上的人与自然一体化的发展，正是新发展观所主张的人的发展的新观念。也就是说，人只有自觉把握人与自然之间的既对立又统一的关系，自觉与自然融为一体，在改造自然的同时，充分注意保护自然、善待生态环境，才能确证和展现人的本质力量，才能最终达到人的全面发展。
就当代中国而言，所要具体解决且必须解决的是自然资源的有限性与需求发展无限性的矛盾。当前我国日益尖锐的天人矛盾的解决也是具体的、历史的，也是受现实客观条件制约的。马克思主义认为：“只有在这些社会联系和社会关系的范围内，才会有他们对自然界的关系，才会有生产。”⒀)这就说明，人与自然的关系还应该延伸到生产关系这一人与人的关系上加以说明。人类社会发展的实践也一再证明，在人类发展中人与自然的关系和人与人的关系之间是相互作用、相互制约的关系，而且人与自然关系问题的背后往往隐藏着起支配作用的人与人的关系。自然的异化的深刻原因要从生产关系和社会制度等方面去寻找。不解决生产关系和社会制度方面的问题，人与自然关系的矛盾也最终解决不了。
这就是说，解决天人矛盾首先要改变人们的观念与生活方式，树立天人和谐意识，在观念上抛弃人与自然的主宰与被主宰、掠夺与被掠夺的关系，建立一种自然和谐的关系，摆正人类在自然界中的位置，树立尊重生命、善待自然、自觉维护生态系统平衡及良性运行的环境意识和伦理责任感。
法国的著名学者克洛德．阿莱格尔写道：“人类自从在非洲森林旁边出现以来就为了生存而与自然搏斗。人类从大自然中盗取了火，挖走了金属，人类改造了它的土壤、污染了它的大气。现在人类必须明白，开采的时代结束了，展现出来的是管理与保护的时代。对抗的年代过去了，展现出来的和睦的年代”。⒁这就需要实现由机械的环境观向系统的生态环境观、由片面的发展观向全面的综合的发展观、由资源无价的旧观念向资源价值观的转变。由此，我们也得出：人的全面发展是人与自然的一体化发展，是人与自然的统一，但这种统一不是人回归自然、受自然支配，也不是人对自然的无限开发和利用，而是要建立在人类自身对自然的超越与责任基础上。
现代化是人的全面发展，也是社会与环境的协调发展。人类要按照理性的方式合理地、有计划地利用自然资源发展生产，从而满足人类物质上的需要。自然资源的安全利用标准以及由此决定的客观自然规律，先天地规定了人类社会的生存发展空间，寻求人与自然的和解与协调发展，不仅需要观念的转变，而且需要制度的重新安排和实践方式的调适与创新，需要建立合理的交往方式，实行经济和社会体制变革；要转变经济发展方式，实现经济社会的可持续发展。
总之，共产主义不仅应是“人与人之间的矛盾的真正解决”，也应是“人和自然界之间矛盾的真正解决”。不解决这一难题，就无法达到人的合理存在和全面发展这一共产主义的终极目标。
注:
①（《马克思恩格斯全集》40卷第77页。）
② 2004年1月13日《人民日报》）
③ “社会转型”是指“中国社会从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从农业社会向工业社会、从封闭性社会向开放性社会的社会变迁和发展”参见陆学艺，景天魁：《转型中的中国社会》，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 “社会转型”也指从传统型向现代型的转变，或者说由传统型社会向现代型社会转型的过程，和“社会现代化”是重合的，几乎是同义的，参见郑杭生，李强等：《当代中国社会结构和社会关系研究》，首都师范大学出版社1997年版。
④ 2004年1月13日《人民日报》）
⑤《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54年版，第383页。
⑥俞可平：《增量民主与善治》，社会科学出版社2003年4月版，第241页。
⑦2002年８月为保护中国的粮食生产能力，宣布１６亿亩基本农田为“不可逾越的红线”
⑧转引自佟新：《人口社会学》，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年9月第2版第363页。
⑨资料来自世界银行：《碧水蓝天：展望21世纪的中国环境》
⑩马克思《资本论》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1卷，第204页。
⑾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275页。
⑾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85页。
⑿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85页。
⒀《马克思恩格斯选集》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1卷，第362页。
⒁（克洛德．阿莱格尔《城市生态，乡村生态》，商务印书馆2003年版，第16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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