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多样性的消失影响人类和世界命运 - 文章

2014年的国际生物多样性日临近。自1993年中国加入《国际生物多样性公约》以来，中国经济高速发展的20多年过去了。在高速发展的经济和庞大的人口基数下，我国的生物多样性保护一直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形势严峻。

我曾在云南西双版纳的热带雨林开展了7年的物种野外研究调查。这一地区的热带雨林面积广阔，生物多样性也十分丰富，下辖的勐腊县曾生存着印支虎、亚洲象、白颊长臂猿、望天树等著名物种的主要种群。然而，在过去的几十年内，西双版纳天然森林面积覆盖已经不足30%，一些珍稀濒危物种快速消失。

2007年，在国内销声匿迹多年的“丛林之王”印支虎被我重新发现，数量仅是个位数。然而不出一年，其中一只竟被村民猎杀炖吃……被誉为“丛林之舟”的亚洲象被分割在几个孤立的区域里，白颊长臂猿的猿声已经多年不闻。根据最新调查，2007年我们在边境地区村民家发现的一张新鲜的皮张可能是属于中国最后一只白颊长臂猿的。

西双版纳生物多样性的减少只是我国境内区域生物多样性丧失的一个缩影。我国是世界上生物多样性最为丰富的国家之一, 然而，物种丧失的速度和现状依然触目惊心。无论是虎、豹等食物链最顶端的大型食肉动物物种，还是鹿等食物链底层食草动物，或者是长臂猿、金丝猴等进化最高级的灵长类，不到百年的时间，这些大家耳熟能详的物种，便从广泛分布走向极度濒危甚至消失，更遑论许多不为人知的两栖、爬行、鱼类以及无脊椎动物。它们当中的大部分种类即使本领域的研究专家也对其分布、数量一无所知。甚至，当人们了解这些物种时，已经是通过集市和餐桌了。

生物多样性一般包括3个层次：遗传多样性、物种多样性、生态系统多样性。目前我国物种多样性的丧失很大程度上是伴随着生态系统多样性的消失和崩溃。

以“地球之肺”森林生态系统为例，我国拥有从寒带泰加林、温带针阔混交林到亚热带常绿阔叶林、热带雨林等极为丰富多样的森林生态系统。在过去数十年内，由于经济发展的需求，我国境内不少天然森林面积减少、质量退化。我国东北林区经过多年的采伐，森林质量降低，森林生态系统的退化已经开始显现出“多米诺骨牌”现象。曾在温带森林广泛分布的梅花鹿、马鹿几乎消失，伴随消失的还有东北虎、远东豹等。

物种灭绝、栖息地的退化和破碎，生态系统功能的减退，往往会带来严重的遗传多样性消失。我在西双版纳开展亚洲象调查研究的时候发现，大象本来是以一对长长的象牙而使人影响深刻，然而，我们现在在野外极少发现带有长牙的野象。后来发现无独有偶，在印度也存在这种现象。原来，由于带长牙的大象多被盗猎分子猎取，使得野生大象中的短牙基因得以传播。长长的象牙，本是大象在长久历程中形成的征特，拥有又大又长的象牙被认为是携带优良的基因，然而，在短期人为选择下，这些长牙基因逐步消失。

这些遗传、物种和生态系统的改变带来的后果是不堪设想的。它不仅改变着地球上除了人类之外的每个生命个体和生态系统的命运，同时也间接或直接地影响着人类生活、历史进程乃至人类命运。

人类文明的进步和发展与生物多样性息息相关。我国古老的汉字、在龟甲上跳跃的象形文字，其载体和文字直接脱胎于自然界和生物多样性。人类社会高度发展到今天，也仍然依靠自然界馈赠的生物多样性。袁隆平实验杂交水稻解决几十亿人口吃饭问题，仍然需要向自然界求助野生水稻的宝贵基因。我们这个世界之所以丰富多彩，也得益于民族、文化等的多样性，而这些依然与生物多样性息息相关。

然而，当生物多样性消失之后，这一切将不复存在，人类只能生活在想象中……

作者小传

冯利民，北京师范大学生态学博士，IUCN猫科动物专家组成员。

他长期从事亚洲象、虎、豹等大型濒危物种基础生态学和保护生物学研究，调查足迹遍及从东北到云南的众多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