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振华：23年环保人 见证中国环保风

　　本月最引人注目的官员之一，非解振华莫数：12月2日，就在松花江污染后续治理“取得阶段性胜利”时，在国家环保总局局长岗位服务了8年之久的解振华引咎辞职，成为因环保监管问题引咎辞职的第一位部长级官员。

　　解振华引咎的理由是：(松花江)重大水环境污染事件发生后，“国家环保总局作为国家环境保护行政主管部门，对事件重视不够，对可能产生的严重后果估计不足，对这起事件造成的损失负有责任”。而对解振华辞职尚有另外一种解释：因为身体状况不佳，解振华早已有此计划。一位贴近消息源的知情人士告诉记者，早在今年9、10月份，解振华已打算向国务院递交辞呈。

　　无论是为松花江污染事故解职，还是身体状况无法胜任现任局长一职，解振华的离去与他所处的时代也有关系，他的任期恰逢中国环境保护工作的风口浪尖。在此期间，他见证了中国环境保护近年来的嬗变历程。

　　11月13日，中石油吉林石化双苯厂发生爆炸事故，爆炸产生近百吨含苯、硝基苯等有毒物质在内的污染物排入松花江水体，导致下游松花江水体严重污染。哈尔滨市为躲避污染水源的影响，关闭了该市市政供水系统，从11月23日到11月27日近5天里，全市停水。据统计，当地企业因停水带来的直接经济损失超过上亿元。现在污染带已流向下游，已到达佳木斯段。沿岸对于松花江水质的监测仍在继续，污染产生的影响仍未消除。

　　从末端治理到全过程控制

　　自担任国家环保总局局长以来，解振华对环境保护、污染治理下了很大决心，曾表示要在任内狠抓污染治理，并把环保作为考核各地政绩的重要内容

　　20世纪90年代初，中国工业污染防治开始转变，从原来的末端治理转向全过程治理、从分散治理向分散与集中治理相结合转变，加强了防治的力度

　　从解振华上任的那一刻起，就决定了他肩上的担子不轻松。1998年3月，他就任国家环保总局局长一职。这一年，国家为加强环保工作力度，将原有的国家环保局升级为“总局”。从1993年开始，解振华就是国家环保局局长了。因此，他恰好见证了中国环保从末端治理到全程控制的全过程。

　　20世纪90年代初，中国工业污染防治开始转变，从原来的末端治理转向全过程治理、从分散治理向分散与集中治理相结合转变，加强了防治的力度。这一政策现已取得初步成效：近年来污染加剧的趋势得到初步遏制，环境质量总体保持稳定，主要污染物排放总量得到控制。2004年，除二氧化硫外，国家控制的主要污染物排放量均有所降低，化学需氧量、烟尘、工业粉尘、工业固体废物排放总量分别比2000年降低了9%、7%、22%和39%。

　　自担任国家环保总局局长以来，解振华对环境保护、污染治理下了很大决心，曾表示要在任内狠抓污染治理，并把环保作为考核各地政绩的重要内容。在今年9月30日召开的国家环保总局第十八次局务会议上，解振华再度指出，“环境保护要为老百姓说话，要替生态环境说话。”

　　但中国的环境保护不力由来已久。对于环境现状，解振华是这样概括的：七大水系、部分湖泊和近岸海域的污染趋势没有得到控制；煤烟型为主的空气污染十分严重；全国668个城市大部分存在水源、大气、城市垃圾和噪声的严重污染；森林草原生态功能急剧衰退，自然灾害日趋频繁；生物多样性锐减。

　　淮河多年的污染就是一个明证。国家对淮河流域污染的治理工作至今已有10年，干流水质尽管已有明显改善，但部分重点支流跨界断面水质污染严重，有的甚至持续恶化，部分河段氨氮严重超标。涡河、颍河、濉河、池河、北淝河、沱河等主要支流污染严重，贾鲁河、惠济河等也存在一定程度的污染。

　　去年，淮河再度发难。而此时的国家环保总局已非昔日那个低调从事的政府部门，而是今日大力保护环境的“执法明星”了。从5月28日至6月11日，国家环保总局先后派出3个督察组，对沿淮4省21个地市、91个区县的重点工业污染源、城市生活污水处理厂和重点河流断面进行了为期半个月的暗查，对涉及化工、酿造、医药、造纸等行业165家重点工业污染源、30座城市污水处理厂、65条河流(湖、排污沟)、155个河流断面进行了检查。

　　从去年的淮河到今年的松花江污染，频传的事故一直困扰着这位年过天命的局长，解振华的心里很难轻松。在11月30日召开的环保局会议上，解振华强调，“松花江污染事关沿江中俄两国人民的饮水安全，环保部门要以对人民负责、对邻国负责、对生态负责的态度，继续加强污染防控工作。”

　　从清洁生产到循环经济

　　杨海真表示，目前国家提倡的循环经济概念在企业内部实际与清洁生产的内涵是相同的。他表示，“国家提倡循环经济是对的，但是现阶段更应该思考的是如何推行这种模式

　　1993年，解振华担任国家环保局局长，刚刚就任就赶上国家政策的调整。1993年第二次全国工业污染防治工作会议提出，污染防治由末端治理向生产的源头和全过程转变，开始推行清洁生产试点。

　　“清洁生产”是从西方舶来的概念。20世纪70年代末，国际社会提出要清洁生产。所谓清洁生产是对高消耗、高污染、低效益的传统工业发展模式的一种变革，这种模式的核心是通过低消耗、低污染、高产出的生产方式来预防污染的产生或者把污染程度控制在最低，从而寻求一种既能发展经济又保护环境的新方式。

　　“在当时的中国，清洁生产更多是一种行政手段，政府对企业生产的各项指标进行审计，目的在于敦促企业降低消耗，把资源浪费减到可控范围内。”同济大学环境科学与工程学院教授杨海真告诉记者。据了解，“三同时”制度就是其中一个组成部分，即基本建设项目中的职业安全与卫生技术措施和设施，必须与主体工程同时设计、同时施工、同时投产使用，从而保护环境不受侵害。

　　今年9月，解振华接受媒体采访时通报了当前情况。他表示，清洁生产和ISO14000环境质量管理认证已经在企业中得到大力推行，全国化工、轻工、电力、煤炭、机械、建材等行业已有4000家企业通过了清洁生产审核，促进了企业的技术进步和管理水平的提高，产生了明显的经济和环境效益。有一些企业被命名为环境友好企业，截至今年11月7日，全国共有32家企业被评为国家环境友好企业。

　　在循环经济唱遍全国的时候，记者也听到了热心人的建议。杨海真表示，目前国家提倡的循环经济概念在企业内部实际与清洁生产的内涵是相同的。他表示，“国家提倡循环经济是对的，但是现阶段更应该思考的是如何推行这种模式。实施循环经济不应过度依赖计划，市场才应该是循环经济发生作用的指挥棒。”

　　这是他的切身体会。几年前，杨海真参加国家在广西省的一个制糖基地建设项目，目的在于通过建设产业基地打造完整的制糖产业链，从而吸引周边企业前来。然而事与愿违，周边的企业出于运输成本等因素的考虑纷纷选择在当地生产，这个项目被迫搁浅。

　　辞职后为“环境友好”提5点建议

　　不论由谁来担任国家环保总局局长的职务，摆在面前的形势都是一样严峻的

　　世界银行2001年发展报告列举的世界污染最严重的20个城市中，中国就占了16个

　　环保模范城、生态示范点、生态省日益发挥的积极作用或许会让解振华稍感慰藉。

　　最新数据显示，全国现有45个城市和3个直辖市的城区获得“国家环境保护模范城市或城区”称号，还有100多个城市(区)正在积极创建，这些模范城市的环境质量得到明显改善，空气质量达到二级或好于二级的天数均大于80%，大大高于全国平均水平，城市景观河道水质基本消除了黑臭问题。

　　建设环保模范城市始于1994年。江苏省张家港市以其良好的环境成为国家第一个环境保护模范城市。1999年，海南省按照构建生态经济、生态社会、生态文化、生态人居的规划建设生态省。

　　今年10月31日，解振华到四川省考察调研。其间他与该省有关领导就推动该省加快建设资源节约型、环境友好型社会等内容交换了意见。会议上，解振华真诚地鼓励各级环保部门要抓住当前难得的机遇，努力推进环保事业的发展。

　　但是时隔1个月，情况发生巨变。因为松花江污染事件，解振华引咎辞职，成为中国自非典以来又一位被问责的政府高官。2003非典期间中国政府启动问责制，以卫生部部长张文康和北京市市长孟学农为首的上千名官员因为隐瞒非典疫情或是防止不力而被查处。2004年，中石油总经理马富才因川东钻探公司特大井喷事故引咎辞职。

　　今年，解振华因为中石油吉林石化双苯厂爆炸导致松花江水体污染再度被问责，此时的解振华心情会是怎样的呢？

　　辞职的第二天，他还向“绿色中国第九届论坛”提交了《积极建设环境友好型社会》的演讲稿，但他本人并未出席，演讲稿中为建设环境友好型社会提出了5点建议。但此时他的身份已然不再是国家环保总局局长了。国家环保总局网站上的局长名字已经由解振华换成了周生贤，当解振华看到时是否会备感辛酸呢？他毕竟是23年的环保人。

　　那么辞职之后的解振华是否有可能像复出的原中石油总经理马富才一样在风波平息后任职他处呢？不论由谁来担任国家环保总局局长的职务，摆在面前的形势都是一样严峻的。

　　目前，我国国土面积的1/3被酸雨污染，主要水系的2/5成为劣五类水，3亿多农村人口喝不到安全的水，4亿多城市居民正呼吸着严重污染的空气，1500万人因此患有支气管炎和呼吸道癌症。据测算，2003年中国环境污染和生态破坏造成的经济损失占当年GDP的15%，而世界银行2001年发展报告列举的世界污染最严重的20个城市中，中国就占了16个。

　　生态安全是近年来国内外普遍关注的话题。联合国环境署执行主任托普费尔在多个场合中提及这一问题，他表示，环境保护是国家或国际安全的主要组成部分，生态退化则对当今国际和国家安全构成严重威胁。

　　而我国的生态退化问题则较为严重。据近期遥感调查，我国水土流失面积已占国土面积37.42%，损失的肥力折合成化肥，占全国年化肥产量的一倍以上；全国水库泥沙淤积已达200亿吨，相当于减少了200座库容一亿立方米的水库。全国已有168.9万平方公里沙化土地，其中116万平方公里仅靠现有技术难以治理，90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正处于明显沙化过程；近50年来我国土地沙漠化面积有三个海南省那么大。我国每年土地沙化造成的直接经济损失达540亿元。以上数据说明，影响生态安全的水资源安全、国土安全正面临着严峻的挑战，从这个角度讲，中国的环境保护任务迫在眉睫。

　　解振华黯然离开了他的工作岗位，但其在任期间取得的成绩还是值得肯定的。严峻的环境保护重任自然落在了刚刚走马上任的周生贤肩头。根据中国社科院的国情报告，下世纪中国可持续发展能否实现取决于三个“极限”：2030年，实现人口“零增长”；2040年，实现能源消耗“零增长”；2050年，实现生态环境退化“零增长”。

　　中国环境保护事业任重道远。

　　【相关链接】

　　风口浪尖23载

　　1982年，解振华从国家建委机关党委调入当时的国家环境保护局，开始了他与中国环境保护的不解之缘：1982年5月至1990年5月，历任国家环境保护局助理工程师、工程师、人事处处长兼放射处处长、行政体制与人事司司长、局直属机关党委副书记；1990年5月至1993年6月，先后任国家环境保护局副局长、党组成员、局直属机关党委书记；1993年5月，任国家环境保护局党组书记，同年6月任国家环境保护局局长，之后任国务院环境保护委员会副主任兼秘书长；1994年1月任全国爱卫会副主任，同年5月任中国环境标志产品认证委员会主委及第三届核环境审评专家委员会主任；1997年9月当选为中纪委委员。1997年9月党第十五次全国代表大会上，当选为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委员；1998年3月起任国家环境保护总局局长、党组书记。2002年11月当选为中国共产党第十六届中央委员会委员。

　　《国际金融报》(2005年12月09日第五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