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哪里来？飞到哪里去？”对于候鸟的迁徙，鸟类科学家一直未能做出完满的解释。

　　湿地国际中国办事处项目官员许强和澳大利亚著名鸟类生态学专家、澳大利亚鸻鹬鸟类研究组副主席菲力史卓先生，也同样回答不了。

　　“鸟的迁徙是一个关于承诺的故事。”电影《迁徙的鸟》开篇第一句话这样说。对此，他们非常赞同：“候鸟的一生就是这么循环，它们没有任何借口不飞，直到死。”

　　从3月31日开始到昨天为止，他们沿着杭州湾南岸，萧山－上虞－慈溪－宁波一路求索，仔细考察滩涂和滩涂上休憩的水鸟，尤其是鸻鹬鸟类，这种地球上迁徙距离最远的鸟类。

　　杭州湾是重要的停歇地

　　诗人海子说，海鸥是上帝的短裤。“上帝不能同时穿两条短裤，那么鸻鹬是什么呢？说它是精灵一点也不为过。”许强说。

　　“鸻鹬的存在更是上帝创造的一种奇迹。”菲力史卓说。全球鸻鹬鸟类种类约有46种，从东亚直到澳大利亚（包括了大洋洲所有国家）都是它们的分布区域，数量约有百万只以上。

　　每年，它们都会往返在澳大利亚和俄罗斯西伯利亚（北极附近）之间，迁徙距离长达一万五千公里。

　　从南半球飞到北半球，再从北半球飞往南半球，这样长的征途是其他候鸟望尘莫及的。它们似乎永远在飞——让人难以想像的是，这么漫长的旅途，它们只停歇两三次。

　　杭州湾是其中一个停歇地。春天来了——具体地说从2月下旬开始，它们开始陆续往北飞。4月上旬至下旬（即清明后到谷雨）是杭州湾过境的高峰期，延续到5月中旬结束。

　　秋天到了，它们又往南飞。从9月中旬至10月中旬（即白露到寒露）又是杭州湾过境的高峰，一直延续到11月上旬结束。

　　飞到杭州湾体重轻一半

　　许强和菲力史卓描述了鸻鹬鸟类迁徙的情景。决定起飞前20天，在澳大利亚，鸻鹬鸟类什么活都放下了，白天黑夜地找食吃。它们吃得够胖了才能上路。

　　它们一大群一起出发，飞得比飞机低，飞过时遮天蔽日，整个大陆的轮廓尽在眼底，双翼掠过雪山、草地、沼泽、森林，或者人类统治下的一座座城市。

　　风声，只有风声，翅膀划破空气，产生的颗粒感的风声。它们可以没日没夜地高速连续飞行四天。

　　它们可以选择多种路线。可以看看台湾的日月潭、黄河入海口，也可以领略长三角包括杭州湾湿地的风景，当然中国内陆的高原也是一种选择。

　　但不管怎样选择，必须看得到水，因为它们是水鸟。

　　它们体内的脂肪因为飞行燃烧了一半，感到精疲力竭之时，它们发现了美好的杭州湾湿地。

　　杭州湾湿地有几万公顷的滩涂，有大量它们爱吃的贝壳、泥螺。它们会和小螃蟹争斗，连深藏在滩涂淤泥底下的蠕虫也不放过。尤其是大杓鹬，它的嘴像钩子一样弯起，长达一尺，能挖出藏得最深的蠕虫。

　　当然还有海里的鱼。这些灰色的飞行专家振翅而起，不等鱼儿做出反应，就将它叼在嘴里。

　　在杭州湾这个驿站，它们一次只停歇20天左右。这些日子里，它们必须整天整夜不停地吃，只在潮涨至最高处时站在礁石上，把头埋在翅膀里小憩一下。

　　它们知道还有未征服的旅途，它们必须在北极附近的雪开始融化时赶到。

　　北极有几亿吨的昆虫能成为它们的美食，这些虫子足以覆盖几十万个足球场。

　　“人类要感谢它们，否则这些虫子会在极短的时间把整个世界的植物都吃光，那我们吃什么。”许强说。

　　到达北极的时间正是它们最佳的繁殖季节。它们的体重只有出发时的1/3。

　　杭州湾湿地的候鸟怕人类

　　“如果没有杭州湾湿地这样的中转站，它们就飞不到北极。”菲力史卓说。杭州湾湿地有着宽广的滩涂和食物，“很有可能成为鸟类很好的停歇地”。

　　这意味着，现在还不是。在6天的考察中，许强和菲力史卓发现了两三千只候鸟，但是也发现一些空阔的美丽的滩涂没有一只候鸟。这是为什么？

　　飞越海面和山脉后，许多候鸟在到达迁徙终点前死亡。它们除了要应付骤起的风暴等自然灾害，还要面对无数人为的干扰：高大建筑物、无线电天线、灯塔、烟囱和飞行中的飞机……候鸟的旅途实际上充满危险。

　　更可怕的是人们手中的猎枪。在杭州湾的一处海边吃饭时，许强和菲力史卓先生痛心地发现，饭店老板拿着刚打来的候鸟在推销野味。

　　此外，整个杭州湾随处可见化工企业，污水、废气已经让部分滩涂变得毫无生气，水鸟喜欢的食物已经很难找到，臭气熏天的生活垃圾让水鸟根本无法停歇。

　　在澳大利亚等国，人们可以和候鸟零距离接触。而在杭州湾，菲力史卓先生发现根本无法接近这群如此可怜的家伙，“它们连找食时都是那么警惕。”

　　菲力史卓脚踩在海水与滩涂的交界处，手里十多年前的卫星图片早已没用了，现在的落脚处在十几年前是2米多深的海。这是围垦造成的。

　　“其实鸟类的保护完全可以为人类创造财富。”许强说，候鸟会给人类带来一个五彩缤纷的世界，每年全球由观鸟带来的经济效益达25亿美元。

　　和候鸟打了近40年的交道，菲力史卓先生只想说：“鸟和我们一样，有生存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