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诗意写作与哲思的深刻,在写作史上成为双峰并峙的两座完美的高峰。一个人的写作如若能够同时达到诗与哲高度融合的地步,那才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写作。人类就是在追寻这样完美的写作中,一次又一次的中断在寻找、探索、试验和重新发现诗与哲的融合道路中。诗与哲的两极在人们的艺术思想品格上达到一个不可岂止的境界,又是一个人类历史中追寻完美写作的人必须对自己提出的一个极高的目标。
诗与哲的精神气质和内在的思想张力,要求人类写作的每一次完美追求必须从这里出发。我现在仍然不能说清楚,为什么诗与哲的力量会无数次构成人类写作中的绝境、困惑和问题;但我凭直觉感觉到人类思想深处和人类情感浓烈的积累,只有真正寻找到适合自己表达意志和愿望,表达的诗意与哲思的融合,完美才可能来到。这好像天地之间的永恒,它是贯通了神圣与神秘之间的力量,从精神世界升华出诗意的远阔和哲思的深邃,这种力量来自于生命的本色,来自于生命的伟大象征。生命不是开始就有绝对清晰的理性世界,生命是在诗意的惊叹和朦胧的意念里接近无限的世界。人是在大自然怀怉中如同婴儿般的纯洁而与它融合为一,在天地神人多重和谐中,人的生命诗意就这么在大自然之中成为流变的风景,成为哲思清晰的溪流,两者的天地融合,是自然界在心灵与时间的透明轻盈和沉思的厚重中培养起来的精魂。它是这个世界的伟大象征成为人类文化创造极限风光。所有那些人为区分诗与哲僵化的认识,都已经表现出对写作事业的浅薄和无知,一切写作的诗哲流风正是从无有界限中达到新的和谐,再现了我们这个世界的文化创造和流变的永恒的风潮。
如此,诗与哲的生活构成了灵魂与情感生命的两极。一个人的生命本质中蕴含着如此的力量,但这种力量极不平衡在世界上运行与发展。在不同文化、民族、地区和国家中形成了不同的叙述风格。然而,诗与哲本身的内涵是不能轻易改变的,人类的文化的交流和评价,人类历史上文化对比,人类艺术作品的比较,都存在着诗与哲的流韵在其中运行。
一切伟大的作品都是诗韵和哲思达到最佳的结合而成为经典,莎士比亚的戏剧、普鲁斯特、海明威、川端康成小说,泰戈尔、里尔克、佛罗斯特、策兰、阿赫马托娃的诗歌;人类世界在不平衡的诗与哲中探索人类精神文化生境的艺术高峰,这构成了写作史上无法终止的攀登。一切伟大的作家和思想家都是诗意和哲思的写作高手,他们的写作风格和追求完美的秉性,早已经在写作中成为他们的座右铭,他们追随着世界流变的风潮而投入到永无止境的创作中去。
在我们的时代,诗与哲的写作明显的暴露出日趋衰落的状态。诗的死亡是情感的死亡,语言的毁灭是哲思的死亡。与神性擦肩而过,不再受到神的启示和神秘力量影响和暗示诗人和哲人,深刻的表现了种族灵魂退化。我们放弃了诗哲融合的历史和谐追求,放弃接续历史中断的诗与哲写作的连接,我们被划分明确的文本意识所禁锢,根本没有力量打破它们之间的界限,寻找诗意和哲思的深层流变的风格和创造,民族文化精神由此而陷入到浅薄和苍白的境地。这些叠加起来的描述和叙事,说明人对诗的远离和隔膜是绝望的末路,是对哲思和彻底放弃。
没有诗的世界上一片漆黑,没有诗的语言苍白和颓废;诗的语言是情感的皮肤,是直觉的目光,是灵敏感受和走向未来的力量。同样,沒有哲思的光亮也是人类的心灵受到迷惑时期,辩别不了方向的时代,容易产生颓废的情绪和最终丧失判断力;这些因素在我们的身心上发生了悄然的变化。人类的情感在诗的语言中获得了神秘的暗示,将思引向无法可及的境地。在诗歌中暗藏着思想的力量,引领我们品味着为生存而感到的一切。人的情绪在没有诗的氛围中经历一场又一场的灾难;思考在流失中进行,丧失了深刻的本性。语言的沼泽地不再可能有太阳的照耀,不再有哲思一样的穿透力。生活仿佛突然失去了根基,情感突然间飘然无定。这是生活中最严重的事件,这是一个伟大的时代衰败的开始。
诗给人们美好的东西,如记忆、如远景、如山峰、如死亡的安魂曲。而哲学也给人平和、大气以及真实,如镜面、如江河、如大地、如平静的湖水。诗歌中隐喻上帝的影子和未来的神秘,它成为人们心中悄然的呼唤声,是明亮内心世界一盏不灭的灯。哲思给人们宁静平和的力量,曾经为激情狂热而宣泄的极度体验消解之后,仍然是美和明亮以及运思深刻而抵达远阔。
在我们这个浅薄的时代中,一切功利的语言围歼了诗歌的队伍,一场竞争的战役追随着诗人最后的溃逃。哲人在缺少诗意中进行思考,思的僵化、思的滞胀、思的粘稠、思的短浅、思的功利构成了人们思想的氛围。诗歌缺少哲思的品性,意味诗的倒退;哲思如果缺少诗意的表现方式,复杂的思想就得不到张掦的表达,哲思的衰落已经非常明显化。
一个社会最怕滥情的抒发,又媚俗谎称自已深刻,去欺骗一切真诚的人。这样的时代是逼迫人们彻底放弃诗与哲的唯美追求。堕落的颂诗冒冲真正的诗意。而伪装的哲思玷污诗意的力量。它们联手用最肮脏的语言和最卑劣的情感、最沒有意义的思想粉饰丑陋和罪恶。这时,真正的诗人和哲人是我们时代最罕见的人。诗人远游浪迹天涯,流亡异国的土地。哲人隐居山林,藏匿于都市或也游走于山野之间。诗人的苦闷成为自杀的理由;而哲人的放弃沉思成为时代的悲剧。诗人放弃写作成为谋生的一种理由;哲人不再思考成为放逐的理由。
诗与哲本来具有贫寒的本性,却如今有了伪饰的面孔和奢侈的行为。诗本来具有忧郁和感伤的个性,哲思本来具有深刻洞见,如今只有浮浅的喧哗和众声阔论的虚张。感伤的哭泣和远别的身影如今替代为媚俗颂歌与退化的声嘶力竭。哲思是穿透语言的衰败,让诗歌具有更多的灵性。但是,政治的肮脏改变了人性中属于诗意和哲思的力量,丑陋的人开始用诗句武装自己;美丽的人逃离诗坛而寻觅逃亡的日子,这些都是诗人悲凉的忌日。在我们之中究竟还有多少诗人、多少诗心、诗句?诗歌还活着吗?
诗歌的死亡,是诗人的死亡;哲人的消夫,使这个黑暗的世界更加悲凉。死亡的时代,是诗意与哲思的破败。一切山水和星月都被黑夜遮蔽,暗淡的星空下,不再出现优美的语言划破时空的陨石闪耀;那堆篝火不再燃烧在荒漠的草原,你再也听不到马头琴的歌唱。森林里的林中路如此的寂寞,哲人的思绪再也不会在林中路上盘绕。诗人的故乡除了野蛮疯狂的掠夺,就是无耻的文人在宫廷里的石阶上献媚。
诗是被侮辱被谋杀的生命,哲思成为被忘记的过去。它们共同祭献给这个时代的荒谬、肮脏和堕落。哲与思从此丧失神性而与平庸的人与事物为伍,那些在这块土地上为所欲为的人,是权力的真正主宰者。文化的根基被蛀空了,诗与哲的脉流被中断,人们无根的漂泊在天地之中。那长风中响彻的号角被替换为鼓乐和谐的颂诗;唱诗咏经的教堂中回响的纯净之声被混浊无序替代。耕读的诗人已经隐入到山林,哲人隐入到白雪皑皑的大地。
这是一个埋葬诗与哲的王国,是把诗人送上绞刑架的时代,把诗人视为神经病人的社会。是屠弑哲人思想的国度,是让哲人无法面对祖先的时代。诗人纯净的心灵遭受到挤压最终崩溃的时刻;哲人的思想不再有种植和收获的季节。
挽救诗与哲的可能已经更加艰难。诗与哲失去了自由的成长天地,充斥于我们抒情的情感和深刻思想之内的东西——就是那些媚俗的歌舞、媚态的歌词,文理不通的理论,空洞的概念罗织起来的虚假的文本。那些在昏欲中情辞艳丽的靡靡之音,那些已经被阴柔杀死的纯洁,异化为淫荡和空洞的语调,一种语言彻底堕落的开始……
不再写诗或者说不再有人能够写出诗歌——这种悲叹是引起人们深思的。不再敢思想或说不能夠思考-----这是令人绝望的。
诗的力量一直与癫狂的生命为一体。而哲的力量是与生命深刻体验为一体。诗是神秘世界的一种传达,哲是神圣力量一次显耀。诗是阳光下一束鲜花,哲是世界的多重构造。人们像是一群蜜蜂,在自由王国中,有韵律的歌舞和流动,经受一种苦役和有纪律的劳动。诗歌的声音是劳动的号子、是叹息的声音、是爱恨的武器、是一种延续情感和记忆的竹简、是一种从风中把美丽的话语轻吟的一种选择。哲思是远行的道路,是林中沒有人知道的小径,是在无路的原野上寻找路的艰难行走,是在寂静无人时空中孤独的独语,是在绝望处看到希望的选择。它们共居于天地之间,流风般的韵律在诗与哲的融合中达到了新的境界。
诗与哲的写作就是消解一切阻碍他们结合的壁垒的东西,就是在没有任何文本界限的自由写作的狂放中,完成思想的舞蹈、镜中幽深的情绪与生命真切的体验融合起来,我们生命与生活本身的界限已经被彻底的破除,这样的写作就是寻找回我们失去的诗意和哲思,任何缺少如此贯通的写作只能触及到事物表面的皮毛,而真正意义上的写作就是在没有任何界限中,诗与哲的力量抵达了天地间的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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