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书润,想做导游的生态学家
3、感谢草原,感谢马背民族,使我们摆脱了枯燥的说教,用优美的歌声表现深刻的生态学理念,抒发对大自然的情感。
刘书润不仅热爱草,还热爱蒙古歌曲。他说:“蒙古歌把对家乡草原、山水花鸟、牲畜的爱都融入歌词,唱出了热爱大自然的最强音,是名副其实的生态歌曲。蒙古族是生态的民族,蒙古族的生态文化是全方位的生态文化,蒙古族歌曲是民族文化的重要组成。蒙古歌唱出了草原的美好与马背民族的心声。”
刘书润于是自己创造一些歌词,他觉得,既然歌曲是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那么他就要把自己对生态的理解,融汇到歌曲当中。如果你想听刘书润给你“讲唱”蒙古歌曲,那就更简单了。刘书润写过一篇极长的“导游词”,名字叫“唱蒙古歌,爱大草原”。他精心挑选了近20首蒙古歌曲,用自己的体会和情感,向你讲解和传唱。这还不够,刘书润自己还写了不少歌词,并给它们配上曲子,只要你想听,他就能给你唱。比如他作了一首歌,叫《献哈达》:
芦苇荡传来了什么声音?
洁白的天鹅来了一群群。
蓝天上刮起了什么风?
飘来了朵朵吉祥的白云。
草原上为什么欢声笑语?
颗颗红心波浪滚滚。
因为迎来了尊贵的客人,
远道的朋友和亲人。
请喝下醇香的马奶酒,
这奶酒孕育着百草的清香。
蕴含着牧人诚挚的心。
刘书润说:“蒙古族歌曲丰富多彩,有如大海,宽阔深厚。把歌曲里面的文化注入到生态学中,会使这门科学更加亮丽滋润,更加贴近民众,更富于感情和爱心,这门科学就有了新的增长点。感谢草原,感谢马背民族,使我们摆脱了枯燥的说教,用优美的歌声表现深刻的生态学理念,抒发对大自然的情感。”
早年,刘书润是在北京上的中学,“成绩一直是最后一名”。高中毕业后,突然想“出去走一走”,就撞到了刚刚创办的内蒙古大学,进入了研究“北方草原生态”的内蒙古大学生物学系。
在大学里,他也“不务正业”,成绩一直是倒数第一,或者倒数第二。现在回想起来,他更喜欢用这句话来对应自己:“成绩差的孩子才是没被中国教育管坏的孩子。因为他们能够保留自由的天性。”
而自由,对所有生命都是最可贵的,对人,甚至是最重要的品质。
从到了草原的那一天起,刘书润从未中断自己与草原的关系,每年有一半的时间都在草原上“闲逛”。无论是此前曾作为内蒙古草原的一名研究人员,还是现在的一名“生态导游”。
他颇为得意地说:“从事草原研究的人,没有一个人在野外的时间能够比得上我。我从大三到贺兰山实习起,直到现在,每年都有很长的时间在草原。”
退休之后的刘书润觉得“导游”是传播草原生态思想的最好渠道。他不停地写文章,不停地在各种会议上发表看法,他不停地出席各种组织举办的讲座,向这个世界的所有“游客”,讲他对草原生态学的认知和体会。
他说:“草原上的一棵草,就是一个文字,它们经过千年磨合,组成篇篇文章,使得草原成为有丰富藏书的图书馆。草原上的一棵草,就是一名战士,它们组成的生态系统,就是坚不可摧的部队,它们是经历了千万年严酷环境考验的幸存者,是捍卫脆弱生态环境的最后一班岗。草原上的一棵草,就是一位老师,给人们讲述一个个有趣的故事,草原就是众多专家学者的母校,草原上的一棵草,就是一位朋友和亲人,草原就是有益的海洋,爱的大家庭。”
他这样说草原:“草原上的草组成草原,树木形成森林,鸟兽牲畜合成群。草原上的人们同样具有强大的凝聚力。草原畜牧业劳动,如剪毛、接羔,为了不影响牲畜正常进食,必须在短时间内突击完成,因此大家聚在一起,互相帮助,渐渐成为有组织的集体活动,草原畜牧业的特点,在于移动,在于集体,在于与大自然的融合。”
刘书润对天然林的热情也很高。他对我国植树造林的热情也写下了不少“导游词”。
他说:“中国的人工林已占世界第一,出现了大批造林模范单位,的确也取得了不少成绩。种树的好处也很多,但天然林保护应放在首位。生态治理不等于绿化,更不等于种树。大面积人工纯林等于绿色荒漠。种树种草不是越多越好,种树也要搞‘计划生育’。种树能改善环境,造福子孙。但不科学种树,也可恶化环境,形成绿色污染,背上绿色包袱,给子孙造孽,给地球抹黑。”
记者对话刘书润,他说: 保护草原必须先保护文化
冯永锋:人们介绍你的时候,总是难免说一句话:“他认识内蒙草原上所有的草。”你是如何认识那么多植物的?
刘书润:很简单啊,只要你经常在植物身边呆着。你要认识草原的植物,你当然得在草原上呆着。像我这样,每年呆上大半年。回想过去的经历,好像一切都是天意。我的老师马毓泉,当时为了编《内蒙古植物志》,交给我一项任务,要我认识草原的营养体植物。
这个过程其实就是认识可给牲畜食用的植物。学过植物的人都明白,大自然“可食用”的东西很多。因此,人类必须注意发展“营养体农业”。
认识营养体植物之后,我已经具备了一定的植物分类学本领。植物分类学大体分为两派:一类叫细分派,一类叫归并派。细分派主要呆在标本室和样地里,对每一个物种进行严格的区分。而归并派则粗枝大叶一些,更喜欢在野外现场发现和区分物种,野外条件总是有限的,因此,一时分不出来的,就不再分了,只知道它的科,它的种,它的属,就很满足了。
冯永锋:光在草原上会不会缺乏学术的宏观性?
刘书润:有时候命运会照顾你。1978年,当调到内蒙古大学后,我发现“工作领域”变了。过去成天和草在一起,而在大学里,成天是和人在一起,大家很少去草原上做研究,只在教室里,在标本室里,在课本上周旋。我也讲课,讲一讲植物生理学、植物地理学、植物分类学。我主要负责带学生去实习,但去的地方,也是学校早已经安排好的、封闭性的“实地基地”,只在里面采样方,做记录,剪草称重,但就是不与草原上生活的人们相往来。
这对我有一定的好处,此前长期在草原上呆着,有时候也需要从文化和学术的层面去认识一些问题。这时候,我开始从学术的层面去认识草。我这辈子做得最多的估计就是样方了。我曾经做了几千个样方,每个样方都是一沓清楚翔实的物种实况记录。这些样方最大的缺点是没有GPS定位,但大体位置是标明了的。样方的好处是越久越有学术价值,因为你可以把后来的拿去做对比。
现在,不少样方就堆放在我家小屋的角落里。没有人去整理,有些人把它们借去,也不还回来。有些人还回来之后,也信口说要帮我整理,但也没见动弹。
冯永锋:你又是如何从一个草原植物专家,转向草原生态保护?
刘书润:1992年之后,我开始反省,草原到底是干什么的?反省之后,我转变了研究的视角,从畜牧业研究转到保护草原的生态文化研究。我发现了许多非常冲突的现象。由此,我认为保护草原必须先保护文化,这个前提是我必须了解和熟悉蒙古史。于是,我又开始从文化层面去认识草。我开始收集草原上各种草的传说,研究草与当地人信仰的关系,草在当地人心目中的形象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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