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秀发:为上百种三峡珍稀植物倾家荡产

作者:田文生    文章来源:中国青年报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07-9-10

 

  卖房付薪,家中腊肉被偷得仅剩一条猪尾巴

  库区水位如期上涨了,为了填补植物园的资金窟窿,2002年,向秀发转卖了经营3年的水库鱼塘。第二年,越发力不从心的他开始变卖在老家置下的商铺和住房。

  2006年过春节前,捉襟见肘的向秀发,为了支付已拖欠一年的工资,瞒着家人卖了自家最后的房产。

  他回到植物园,发现老婆孩子正抱头痛哭,原来,自己走后,有人趁在植物园里的母子俩睡熟了,偷走了楼下挂着的3块腊肉,只剩下一条猪尾巴。

  祸不单行。当他吞吞吐吐说出卖了房子的事后,他爱人难忍悲愤,喝了老鼠药,赶紧抢救才活过来——全家人过了个眼泪浸泡着的春节。

  即使这样,即使变卖了所有家产,即使到处借债,即使违心拖欠干苦活儿的工人每月仅几百元的工资……植物园还是难以维持。而最让向秀发绝望的是,自己看不到前方的希望。

  今年6月9日,一筹莫展的向秀发无奈决定,植物园停止生产活动。最后两名工人也撤离了,向秀发带着一名跟随他多年的亲戚,以及4条极其警觉的土狗,成为重庆三峡珍稀植物园最后的守望者。在这个面积相当于100个标准足球场的园子里,他们孤独地看护着抢救来的165种、2.4万株珍稀植物,380多株古树名木和4000多株兰科植物,以及那些让人痛心疾首的植物“尸体”。

  而今,市林业局拨来5万元,这是近10年来市林业局唯一一次为珍稀植物园提供资金,向秀发赶紧又请来两名工人,“野外作业不能停,水彻底涨上来,树就没机会抢救了。”

  “你想做的这件事,是千秋伟业。”向秀发用专家的话捍卫着自己的底线,“植物也有灵,我不能让这些树在我手里死去,至少不能被人偷了去。”

   总理批示下,植物园至今还是黑户口

  2004年6月,中国工程院院士、国家环保总局前副局长金鉴明等中外专家曾专程参观珍稀植物园。“识货”的专家们在高兴之余,也发现了问题——和珍稀植物抢救移栽的成效相比,植物园的建设太缓慢了,园里大部分员工只会挖坑栽树,技术人员才一两个。

  2005年4月,中国工程院院士金鉴明,中科院院士洪德元、王文采,中国高等植物志主编傅立国,中国兰科植物泰斗陈心启等顶尖植物学家联名给温家宝总理写信,请求“设立三峡珍稀植物迁地保护专项经费,加大抢救保护力度;对库区植物进行深入调查,以便及时迁地保护;支持三峡珍稀植物园建设。”

  专家们写道,当前抢救保护三峡库区珍稀濒危植物的唯一有效途径是迁地保护,“但据我们所知,国家在这方面的投入甚少,自三峡工程建设以来,实施中央财政投入的项目仅两个,一是三峡办支持的‘疏花水柏枝、荷叶铁线蕨、川明参保护抢救科研课题’;二是国家林业局投入313万元实施的三峡珍稀植物园。”“对一个国家来讲,植物资源是一种重要的战略资源。保护三峡珍稀濒危植物和古树名木的意义决不亚于文物保护。”

  当月,信件得到温家宝总理批示。

  随后,国务院三峡办和国家林业局提交《关于三峡库区珍稀濒危植物保护工作的报告》。建议加大对三峡珍稀植物园的投入力度,并建立三峡工程生态与环境保护的长效机制。

  7月19日,重庆市副市长余远牧根据时任重庆市委书记黄镇东的批示,赴万州召开专题会议,专题研究重庆三峡珍稀植物园的问题。会议就“下一步工作安排”进行了部署,立足长远,组织专家组高起点、高标准地科学编制总体规划,做好进园道路、园内路网、灌溉等基础设施、温室大棚、组培室等科研设施,以及珍稀、濒危植物品种园建设的实施规划。具体由市林业局牵头……

  黄镇东批示:“请抓好落实工作”;分管副市长陈光国批示:“请市林业局领导阅办”。

  然而两年过去了,“阅办”未见进展。进入园区只能步行,园内不该长草的地方却杂草丛生,向秀发拒绝别人出价7位数买走的“桫椤王”被活活干死,残躯仍在原地,斜斜地在地面支起一个锐角,尖锐地刺向天空。

  千呼万唤中的植物园总体规划,还停留在文件上。

  没有这个规划,枸杞树不知道该种在哪里,只能暂时先种在盆中,根系无法向地下伸展,降低了抗旱能力,被去年的旱灾夺去生命。

  还有更多的问题,比如编制——植物园至今是找不到婆家的黑户口。

  “这算怎么回事呀?”这个中年汉子满脸悲哀,植物园其实有“准生证”(政府已立项),但至今没有主管部门帮他们上户口。

  “我路过医院,我好心抱走孩子,倾家荡产地养他们,还欠一屁股债务,孩子活了下来,我找到应该监护这些孩子的人,你却不管他,任其自生自灭,饿死渴死很多孩子,你这就是犯罪!”向秀发说。

  他希望,定位于“公益项目”的植物园能被划归“体制内”。但是,回应他的只有令人窒息的沉默。

  谁该为这些濒危植物的命运负责

  在向秀发看来,政府就是该“负责监护这些孩子的人”。而政府会议已指定重庆市林业局牵头做这项工作,市林业局便责无旁贷。“从总理到到重庆市委、市政府,都关注着三峡珍稀植物园的建设,但是,工作安排到重庆市林业局,就没有了下文。这就是症结所在!”

  “我在野外考察摔晕了,市林业局完全知情,谁曾打一个电话安慰一下?”更让向秀发感到寒心的是,自从要来国家林业局的313万元专项资金,开始启动植物园建设后,自己可谓踏破了林业局的门槛,对方却总是把事情推得干干净净,似乎这个植物园与市林业局毫无干系。

  向秀发说,每当植物园遭遇一次大事,向市林业局打一次报告,对方就顶多下来“调研”一次,然后就没有了下文。“整整5年时间过去了,重庆市林业局没有对三峡珍稀植物园的建设做出工作安排,更谈不上具体的建设了。”

  “那些植物宝贝完全是被拖死的!”向秀发说,植物园2002年立项时,明确了项目主管单位为重庆市林业局;2005年,陈光国副市长在有关文件上批示:请市林业局领导阅办。“他们阅了没有?办了什么?他们是怎么作为的?”

  在向秀发看来,园区建设的两大瓶颈问题——总体规划和人员编制——都是重庆市林业局作为主管部门的分内之事,植物园只是一个身份不伦不类的“黑户口”,没有编制,难以吸引高级科技人员加入;没有规划,无从申请经费。

  “拯救三峡珍稀濒危植物,是政府而不仅仅是个人的义务。”日前,已彻底绝望的向秀发向法院提起诉讼,请求确认被告重庆市林业局不采取措施拯救三峡珍稀植物园内珍稀植物的行为违法。

  “搞这个植物园,赔钱不说,我实在愧对家人。孩子疏于管教,又没钱交‘借读费’,高中未毕业就失学了,现在准备学做厨师,出去谋口饭吃。老婆一提这个园子就满肚子怨气,和我‘冷战’。天哪,怎么会落得这个下场呢?”

  “有朋友劝我说,就当这些年什么都没发生,自己‘休眠’去了,现在重新从负数做起,不玩了,扔掉园子不管了,拍屁股走人。可是,苍天知道,我怎么能离开这个园子呢?”

  “我想打这个官司,我要弄明白,有钱修那么多的楼堂馆所,建那么漂亮的宿舍,为什么就不能给这些珍贵的植物一条生路?我希望政府告诉我,这个正式立项的公益项目,现在留下个半截摊子,到底该由谁来尽到分内的主管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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