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种生态批评理论的同中之异

作者:叶华    文章来源:中国社会科学报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15/9/22

  作者:泰州学院外国语学院 叶华

  生态批评作为一种研究文学与物质环境之间关系的文学(文化)形态,旨在通过文学作品的描述和揭示,重新审视人类社会存在的样态及其背后的文化价值对自然的影响,最终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共存的绿色状态。生态批评的产生,与工业革命后的生态环境恶化有直接关联,并随着生态危机的加剧而在全球范围蔓延。面对日益扩大的生态危机,生态批评也从产生时描写自然、讴歌荒野生命的原初形态,逐步走上突破生态文学“语言—形式主义”局限的生态实践主义形态。

  纵观整个生态批评发展史,可以看出,生态批评在其理论基础的思想渊源上呈现出生态整体主义和生态马克思主义两种不同的范式。尽管生态整体主义(以利奥波德、奈斯、罗尔斯顿等为代表)和生态马克思主义(以佩珀、福斯特、奥康纳等为代表)在人与自然关系问题上,有着相同的价值旨趣,都希望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共存的绿色社会样态,但在生态危机产生的原因、解决生态危机的方法和路径等问题上,则有着明显差异和争论。

  争论一:生态危机产生的根源

  在生态危机的产生根源问题上,生态整体主义和生态马克思主义有着不同的认识。

  生态整体主义看到了人的行为、价值态度与生态危机之间的关联,断言在生态危机问题上,人具有生态原罪性。生态整体主义普遍认为,对自然界先入为主的价值优先性和主客二分方法论下的人类中心主义是生态危机产生的根源,从而使得人类社会陷入对自然界无休止掠夺的异化状态中。因此,要解决生态危机就必须彻底摒弃以自然界优先性为基础的人类中心主义价值准则。利奥波德主张,人类社会需要改变在自然系统中的统治角色,让人类社会走上大地和荒野。大地是由不同物种组成的有机整体,人类社会只是大地有机体中的一分子,没有超出其他物种的特权和优先性。

  生态马克思主义反对人具有生态原罪性的论断,不赞成将生态危机与人类中心主义价值直接画等号,更不主张让人类社会重新走上荒野。人类社会与生态危机之间并不存在直接的因果联系,将人类社会完全囿于自然系统中,必将颠倒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最终走上自然神秘主义道路。生态危机的产生与资本主义制度(尤其是资本主义社会的经济制度)密不可分,资本的逐利性使得生产不断扩张、消费日趋异化、生态系统的平衡被打破,这是生态危机产生的根源。佩珀指出,在生态危机问题上,“人类不是一种污染物质,也不‘犯有’傲慢、贪婪、挑衅、过分竞争的罪行或其他暴行……现行的社会经济制度是更加可能的原因”。

  争论二:如何判断科学技术

  由于对生态危机根源的不同认识,生态整体主义和生态马克思主义在科学技术和生态危机的关系问题上的价值判断大相径庭。

  基于“人的生态原罪性”,生态整体主义在否定人类中心主义价值准则的基础上,进一步对人类中心主义维度内的科学技术给予批判和否定。生态整体主义认为,科学技术的发展只会让人对自然的掠夺进一步加剧,最终会加速生态恶化和资源枯竭的进程。沃德指出,科学技术使得人类社会“正在经历着改变地球上自然体系的过程,而这种改变过程,却又是非常危险的,而且可能是无法挽救的”。因此,需要抛弃人类中心主义维度内的科学技术。

  生态马克思主义反对生态整体主义简单否定的价值态度,指出科学技术与生态危机之间并不存在必然联系。科学技术本身不仅没有问题,而且对人类社会的发展和进步有着无可替代的促进作用,科学技术只是被纳入追求资本逻辑(无休止追求利益)的资本主义制度中时,才成为加速人与自然之间异化关系的助推器。因此,追求资本逻辑的资本主义制度才是生态危机产生的根源。奥康纳指出,在资本主义制度下,“绝没有先验的理由可以保证生态技术将会以生态原则为基础的——除非各个资本或产业相信那是有利可图的,或者生态运动和环境立法逼迫他们那样去做”。

  争论三:如何解决生态危机

  如何解决生态危机,是非常重要的问题。源于对生态危机问题认识视角的差异,生态整体主义和生态马克思主义在解决问题的方法上也有截然不同的主张和诉求。

  生态整体主义从“人的生态原罪性”角度出发,希望通过改变人类中心主义价值观,以实现消除生态危机的目的。如何改变人类中心主义价值观?生态整体主义基于人的个体层面视角,主张通过移情、内省等方法,让个体充分感悟到人与自然之间的内在关联性,从而引导个体尊重自然、敬畏自然,自觉改变无视自然内在规律的生活方式和价值取向,最终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共存的存在样态。

  生态马克思主义反对以个体感悟和移情的方法来解决生态危机。因为只要以资本逻辑和私有生产方式为核心的资本主义制度的存在,与生态危机即自然异化并存的“人的异化”就会同时存在。异化的人无法通过感悟和移情来自觉抵挡强大的资本逻辑,也就不能克服人与自然之间在物质变换过程中产生的无法弥补的裂缝。因此,要解决生态危机,就必须扬弃资本逻辑和与之相连的资本主义制度,进行一场全人类的生态社会革命,推翻以牺牲自然为代价的不合理社会制度,实现经济理性增长、社会公正、人与生态和谐共生与双重解放下的社会主义或共产主义社会。

  总之,尽管就生态批评产生的动力和价值旨趣而言,生态整体主义和生态马克思主义殊途同归,即都是为了解决日益严峻的生态问题,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共存的诗意栖居,但两者对生态危机产生的原因、解决方式等问题有不同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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