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绍忠：留住每一滴水

　　5月9日，一年一度的“全国城市节约用水宣传周”拉开帷幕。我们的水资源状况却令人担忧：我国是世界上最缺水的13个国家之一。目前，全国三分之二的大中城市缺水。面对这样严峻的形势，奋战在我国节水科研第一线的学者们心急如焚……

　　“北京水资源空前紧张，已经到了历史上最严重程度。北京缺水程度与地处沙漠的以色列一样。但与缺水相比，更可怕的是我们还没有意识到我们面临的危险。”康绍忠平静的话语中透出焦急。

　　42岁的康绍忠看起来比他的实际年龄更年轻。他说话慢条斯理，一脸书卷气，只有谈到水，谈到缺水，才可以看出他有些激动，甚至有些冲动。

　　“偷听”年度科学报告会

　　1978年，未满16岁的康绍忠以优异的成绩跨入了武汉水利电力学院的大门，就读于农田水利工程专业。

　　提起自己当初的选择，康绍忠有些自豪地说：“这和我小时候的经历有很大关系。”

　　康绍忠出生在湖南桃源县，那里山清水秀，茂竹修松，是鱼米之乡。桃源县水资源十分丰富，是当时全国有名的水利建设和水利管理先进县，水电站、排灌站等星罗棋布。幼时的康绍忠经常手拿小铲，跟在大人的屁股后面，和水利工人一起修水库、修水渠、建排灌站。

　　幼年的经历给了康绍忠对水利最直接、最感性的认识，他深深明白，家乡的丰饶物产得益于水，只有把水“用”好了，农作物才能长得一年旺似一年。

　　高考那一年，在众多学校的招生简章上，武汉水利水电学院招生简章上那正在泄水的大坝一下子吸引了康绍忠的目光：这不就是自己所追求的么！

　　“无论学什么东西，兴趣是最关键的。”康绍忠说。大学期间，教研室召开年度科学报告会，康绍忠跑去一看，只有自己一个人是学生，其他都是老师，坐在老师们中间，康绍忠有点忐忑不安。害怕别人发现，他低着头，竖起两只耳朵听讲座。

　　西北农业大学最年轻的教授

　　1982年，康绍忠本科毕业报考研究生时，选择了地处黄土地的西北农业大学（现已合并组建为西北农林科技大学）。

　　“搞学科交叉性研究，容易产生新的学科增长点，更容易产生新的突破。”康绍忠说，“农业节水问题牵涉到土壤、气象、生态、水文等多门学科，通过对这些交叉学科的研究可以做出大文章，而西北农业大学的优势正是在农林综合交叉性研究方面。”

　　这样，康绍忠从鱼米之乡来到全国著名的农科城———陕西杨凌。杨凌地处关中平原，相传，我国农业的始祖后稷“教民稼穑”的地方就在这里。

　　1985年，康绍忠拿到了农学硕士学位；1990年，他又戴上了工学的博士帽；1993年，他被破格晋升为教授，成为当时西北农业大学最年轻的教授。

　　考察中险遭雷击

　　熟悉康绍忠的人都说，事业在他心中是最神圣的，十几年来，康绍忠长期深入田间地头，足迹遍及陕西、甘肃、内蒙古、山西等地的沟沟坎坎。为了搜集第一手实验数据，不但要克服无数的艰难困苦，有时候还要冒着生命危险。

　　1993年，康绍忠第一次到甘肃民勤去考察农业用水情况。一到民勤，康绍忠就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土地龟裂、水干沙起，在缺水的恶劣条件下，大多人家已经搬走，湖面变成盐碱地，远远望去一片灰白。眼前的情景让人怎么也无法想到，这就是清朝时那个野鸭成群、游鱼无数、水草丰美的湿地———民勤。

　　考察了当地的情况之后，康绍忠找到症结所在：上游居民不科学的农业用水浪费了水资源，致使下游的生态环境严重恶化。

　　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康绍忠仍然十分痛心：“如果农业盲目用水得不到遏制，民勤的今天，就是中国北方的明天。看着当地老乡那饱经缺水之苦的脸，我的心里五味陈杂，深感推广科学农业用水的重要性。”

　　1995年7月，在一个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的日子，为了获取内蒙古翁牛特旗一带降水入渗径流的精确数据，康绍忠带领课题组冒着狂风暴雨，坚持在实验区观测记录，身上的雨具被狂风撕扯着，暴雨无情地抽打着他们的身体。待到雨过天晴，他们回头一看：一位牧民就倒在离他们不远处，他被雷电击死了！

　　“润泽”民勤沙漠

　　通过长期的探索研究，1996年，康绍忠系统提出了“控制性作物根系分区交替灌溉”的新方法，从作物根系空间实施分区供水，人为交替控制或保持根系活动层的土壤在某一区域干燥，使作物根系始终有一部分生长在干燥或较干燥的土壤区域中，让其产生水分胁迫的根信号传递至叶片，最优控制叶

　　片气孔开张度，减少叶片奢侈的蒸腾耗水。

　　同时，通过对不同区域根系的交替干旱锻炼，提高根系传导能力及水分和养分的利用效率，减少棵间全部湿润时的无效蒸发和总的灌溉用水量。

　　这一灌溉技术在民勤沙漠绿洲区年降水量110毫米的地区推广应用，节水40%%左右，先后推广6.2万亩，节水1240万立方米，累计节支增收696.26万元。

　　国际著名农业水管理专家B．E．Cloth鄄ier教授评价该项成果时认为：“有直接的应用目标，是十分有意义和富有开创性的研究。”

　　为河西走廊的农民省水费

　　康绍忠另一项引起学界瞩目的成就是：针对大田作物节水的“调亏灌溉”技术。这项技术在山西临汾等地推广了10多万亩。在河西走廊对20多万亩籽瓜和白兰瓜采用了调亏灌溉技术，在保证产量的情况下，一亩地的灌溉需水量由原来的120~150立方米下降到60~70立方米。这不仅节约了农业用水，还给当地农民省下了一大笔水费和电费。

　　康绍忠说，受传统观念的影响，人们普遍认同“丰水高产”的灌溉模式，认为作物灌水越多越好。1990年，康绍忠通过大量实验发现，在作物生长的特殊阶段，人为地、主动地降低土壤水分、使作物经受一段干旱的过程，不仅不会降低产量，反而会促进其生长，并且还能改善作物品质。基于此，康绍忠系统研究了大田作物的调亏灌溉和非充分灌溉技术。

　　康绍忠打了个形象的比喻：这就像是对待孩子一样，总是让他吃好、穿好，对他的成长不一定有利，有时候甚至会起负面作用，让孩子经受一些磨练，反而会更好地促进他今后的成长。

　　从1990年开始，康绍忠的农业节水灌溉技术被累计推广22850万亩次，累计节水7.125亿立方米，节省水费支出7125万元。

　　康绍忠称他的研究带来的最大影响就是改变了人们的观念，即节水不仅是推行喷灌、滴灌，人们现在已经认识到这是一个综合的技术体系，利用植物生理功能和科学管理改进农业用水的效率，在将来具有很大的潜力。

　　提高农业用水效率是一个长期的任务，也是一个永无止境的课题，如何建立起一套完整的科学体系，找到可控制的节水途径，是康绍忠的目标。

　　他是一位认真的老师

　　现在，好多导师平时忙于科研或教学，对所带学生往往是布置一个选题就“神龙见首不见尾”了。但是，在康绍忠的学生眼里，他们的康老师实在是太认真了。

　　康绍忠的“开门弟子”张书函提起康老师时充满敬佩：“在我所认识的人中，康老师是做学问做得最踏实的。作为他的学生，对这一点尤为深刻，他的实验数据都是亲自在田间地头观察记录得来的，没有一点水分；他发表的论文，凡是署名为第一作者的，绝对是亲自执笔。”

　　对于自己所带的研究生，康绍忠笑着说：“我对这些孩子是越抓越紧，他们中经常会有人嫌我管得太严啊！”把学生都带到科研第一线，在田间的实验中锻炼他们，培养研究生及时发现问题，解决问题的能力。“我希望他们能多学点东西”。

　　和康绍忠一起工作近十年的杨凌西北农林科技大学旱区农业水土工程教育部重点实验室的胡笑涛博士提起康绍忠带学生的事说：“认真呗！康老师带学生特认真，我们这里是科研的第一线，他好多学生都在这里接受训练呢。”

　　张书函说起1993年自己做本科毕业设计时的情景仍然记忆犹新：“康老师的指导非常细致，看我的论文时，一字一句地修改，连标点符号都不放过，特别让人感动，跟康老师的一番接触能让人学到很多东西，包括如何提炼、如何做论文。”

　　记者采访结束时，康绍忠指着中国农业大学校园的草坪说：“现在各个城市都建了很多大草坪，但关于何时浇水、浇多少水合适，没有人知道，完全凭感觉、凭经验行事。在这个过程中，大量的水资源就被白白浪费掉了。”

　　谈到现在的工作，康绍忠说，“不同的植物对水的需求都不尽相同。我们的工作就是针对各种植物的生命需水信号设计出一套模型，争取不浪费一滴水。”

　　■小档案

　　提出的控制性作物根系分区交替灌溉，可节水百分之四十

　　康绍忠，男，一九六二年十一月生，工学博士，农业水土工程学科教授，博士生导师。现主要从事节水灌溉基础理论与新技术、农业水环境演变理论与修复技术等方面的研究，提出了“控制性作物根系分区交替灌溉”节水新技术。

　　他先后主持和参加国家九七三计划、国家重大科技攻关计划、国家科学基金等科研课题三十六项，其中主持的有二十八项，科研经费达六百余万元。主持完成的成果获国家、省部级奖十余项。主著和合著科技专著十二部。

　　■主要业绩

　　中国农业大学特聘“长江学者”康绍忠教授通过长期探索研究，提出了“非充分灌溉”的概念，并探索出“控制性作物根系分区交替灌溉”新方法，在维持作物产量不变的情况下，可节水36.4%%，国际著名农业水管理专家B．E．Clothier教授评价该项成果时认为：“有直接的应用目标，是十分有意义和富有开创性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