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很蓝的感觉——一种震撼

　　1997年云南迪庆州德钦县最后一片滇金丝猴的栖息的林子面临被砍伐的危险，我随大学生绿色营去云南拯救滇金丝猴，当地林业局长的脑子无论如何拐不过弯来，他说：我们一直就是吃木头的，发展的是木头经济，不让砍木头，我们这么多林业工人吃什么？怎么活？当时大家争吵得很厉害。

    2002年我在迪庆又见到了他，他已经不砍木头，成了“香格里拉”一位旅游方面的负责人，别说让他砍树，就是看见有人攀折花草或是往地上丢一个塑料袋烟头什么的，他都要生气。谈起以前的事，他大笑，说：那时真的想不通，除了砍木头，我们还能干什么？这些年，什么都做过了，什么都弄明白了，条条大道通罗马，也通小康！

    仙境一样的碧塔海是香格里拉最重要的一个景点，游人到此，无不惊叹于造物的神奇，心甘情愿让当地人掏空自己的口袋。曾经的林业局长无限惆怅地告诉我说：几十年前碧塔海四周全是原始森林，风光比现在美丽几十倍。后来树都被砍光吃尽了，现在周围的树都是一些次生林带，和过去简直不能比了。

    也就是说，现在我们所看到的碧塔海和香格里拉，只是一部恢宏巨著的残片断章，连残片断章都是如此的迷人，如果全部保留下来，该是何等巨大的一笔财富。望着林业局长后悔的样子，想起以前的争吵，我觉得很开心也很痛心。

    云南的森林都长在山上，土层很薄，砍去树，土层就会突噜下来，露出岩石，形成石漠化。专家说，在云南，形成一寸厚的泥土需要一万年的风雨剥蚀，而毁掉它只需要一分钟。我们在人文社会犯的一些错是可以改正的，可是在自然生态世界铸成的大错是无法改正的。自然生态是一个有机的链环，它本来是良性的。生态错误也可以形成一个链，它是恶性的。具体到这种蝴蝶的翅膀，会给我们带来什么样的可怕后果？是气候的恶化还是疾病的发生，是很难说清的。

    有一位省人大主任从美国考察回来很感慨地告诉我：田纳西州曾经是美国污染最严重的一个州，据说当时污染得简直是一塌糊涂，可是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理成为全美国最好的环境生态城市。美国人能做到的我们为什么不能？不走先污染后治理的路，是因为污染起来容易治理起来难，淮河的污染治理和滇池的污染治理的经验教训已经告诉了我们这一点。在有些时候，污染所得的利益与投入污染治理的费用简直不成比例，投入滇池四十亿如同打个水漂，淮河治理投入的人力物力更大，迄今为止，据有关消息说，又反弹回十年前了，这笔帐是不是太不合算了！

    有趣的是，美国对环境污染的警觉不是来自政治家，而是来自本国的一位从事生物研究的女作家，这位女作家写了一本小书，名叫《寂静的春天》，春天何以会寂静？是因为过量使用有毒的农药，使生态受到破坏，使春天失去了自然花香和鸟鸣。看重作家的社会效用，在美国是有史可鉴的，林肯曾经称赞《黑奴吁天录》，一本小书引起了一场战争。同样如此，《寂静的春天》这本小书在美国引起一场轰轰烈烈的工业革命，革的是污染的命和生态破坏的命，保护的是人类赖以安身立命的地球。这场革命以另一种形式体现出它了不起的成功，我问一位朋友为什么留在美国？他说：因为这里的天空很蓝！

    天空很蓝的感觉与许多中国人已经久违，事实上，天很蓝，水很清，山很绿的感觉，是最大的生产力和生产关系，是一笔有形无价的资产，它的产品是生命健康和生态良好，还有好心情。科学的发展观是急功近利的敌人，是无序发展经济的克星，是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福音，是经济可持续发展的保障。只有拥有青春常驻的美丽的地球，才有可能拥有生命和健康，拥有幸福和未来。

    这样的感觉，也许不仅是作家才有，但它确实让人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