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保疯子汪永晨

——2009年“江河十年行”
作者:张鸣 汪永晨 周…    文章来源:作者博客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10-4-29

  2009年“江河十年行”之十一--金沙江的守望者

  汪永晨 周晨

  2009年12月26日,“江河十年行”一行人要走近的是长江第一湾和金沙江之子萧亮中的家。长江第一湾曾因虎跳峡一库八级电站的修建牵动了那么多关爱自然、关爱长江的人。这其中包括上至国家总理,下至江边的父老乡亲。为了中华民族母亲河的安康,一位生在江边,长在江边的年轻人,累倒在倾注了他全部心血的征途上,再也没有起来。金沙江边的百姓们凑钱在江边为他竖起一块石碑,上面写了五个大字:“金沙江之子”。

  今天,我们也带着亮中生前许多朋友们的心愿,要去看看培养出金沙江之子的母亲萧妈妈。这位老人家在失去儿子后的这五年里生活得可好?身体是否健康?这都是朋友们的牵挂。

  今天凌晨,“江河十年行”的队伍中又加入了一个新人,长江委原保护局局长翁立达先生。从去年开始,翁先生就加入到我们的队伍中。他可以说是“江河十年行”队伍中最大的官儿。

  今天早上,翁立达先生一上车,就投入地开始了我们大巴课堂的讲座。他告诉我们,按照水电部门《金沙江中游河段水电规划报告》,金沙江中游规划的八座电站,西起丽江石鼓,东至四川攀枝花市的雅砻江口,长达564公里,依托上虎跳峡的特大型水库,沿江下设上虎跳、两家人、梨园、阿海、龙开口、金安桥、鲁地拉、观音岩等数处水电站,而其回水更将淹没金沙江两岸近20万亩的河滩良田和近200公里沿线的众多乡镇,直至上游的奔子栏一带。

  作为八大电站的龙头--虎跳峡电站的库区,石鼓镇及其附近的金江镇毫无疑问将永远沉没。

  “这些不可多得的膏腴之地,淹掉实在可惜。”好在这个方案现在被很多人反对,还在论证之中。翁立达说。

  “而且虎跳峡和长江第一湾是世界著名的自然景观,应该受到保护。”翁先生再次补充道。

  虎跳峡的峡谷长16公里,右岸玉龙雪山主峰海拔5,596米,左岸中甸雪山海拔5,396米,中间江流宽仅30?60公尺。虎跳峡的上峡口海拔1,800公尺,下峡口海拔1,630公尺,两岸山岭和江面相差2,500?3,000公尺,谷坡陡峭,蔚为壮观。江流在峡内连续下跌7个陡坎,落差170公尺,水势汹涌,声闻数里,为世界上最深的大峡谷之一。

  然而,对水电开发部门来说,落差不仅代表美景,还代表势能。于是,虎跳峡成了他们眼中的香饽饽。将要“整体移民”的消息传递的不安气氛开始在金沙江两岸蔓延,田地充实、生活安逸的村民们焦虑非常,开始四处寻找对策。

  作为曾经的长江保护局的局长,翁先生很坦然地告诉记者们:水电资源只是水资源的一部分。江河除了提供水能之外,还有多重生态、社会和经济功能。对大江大河的开发需要制定流域综合规划,水电开发规划必须服从流域综合规划。当流域综合规划调整时,水电开发规划也应相应调整,而不应急于按原有规划建设。

  翁立达先生说:“现在是水电规划走在流域规划的前头,长江流域的最新规划要到2010年才能完成,长江水电的规划早在2003年就完成了,并且迅速投入了实施。搁置一个虎跳峡并不影响其他电站施工的进度,倒逼很有可能,因为迄今为止还没有一个大型项目被真正的停过。”

  2008年“江河十年行”时,翁先生就明确地告诉过记者们,专家们反对在虎跳峡建电站,不论从生态,从文化,还是从原住民来看,虎跳峡都是世界级的遗产,有充足的理由要保护。有关方面也有了初步决定。

  可是从2008年到2009年,虎跳峡做为龙头水库是不是就真的被否决了,依然还是悬案。翁立达此次来金沙江,可以说是既带着忧虑,也带着希望。 

  今天的虎跳峡尽管还有着专家们和环保人士的深深担忧,当地的居民们还是愿意暂时享受这欣欣向荣的生活。“江河十年行”到这时,正好赶上小镇的集市,弯曲绵长的街道上,身着不同民族服饰的人们,背着背篓,熙熙攘攘。

  万里长江从“世界屋脊”青藏高原奔腾而下,进入云南后,与澜沧江、怒江一起在横断山脉的高山深谷中穿行。到了丽江的石鼓镇,突然来了个180度的急转弯,转向东北,形成了罕见的“V”字形大弯,人们称这天下奇观为“长江第一湾”。

  关于江湾由来,石鼓民间有一个神秘传说:怒江、澜沧江和金沙江三姐妹结伴出游,半途发生争执,大姐、二姐固执地往南走了,金沙姑娘立志要到太阳升起的东方寻找光明和爱情,到石鼓后,告别两个姐姐,毅然转身东去。金沙姑娘转身处,就成了长江第一湾。

  “江河十年行”在走到丽江地区的历史文化名镇--石鼓镇之前,先登上了一座小山。从镜头摄取中可看到:石鼓渡口江面宽阔,水势缓和。对我来说,如果和2001年我站在这个小山上拍的照片比,水显然少了很多。是因为全球气候变化还是什么,因为没有专门考证,也很难判断。

  倒是喜欢历史的周晨给大家“显摆”起他的知识:这里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相传三国时期,诸葛亮平定南蛮,在此“五月渡泸”(金沙江古称泸水);公元1253年,忽必烈又在此“革囊渡江”、远征大理。1936年4月,中国工农红军第二方面军在贺龙、任弼时、萧克率领下,从这里渡江,北上抗日。解放后建起了碑高8.1米的“红军长征渡口纪念碑”, 立于突兀的高坡之上,气势雄伟,庄严肃穆,俯临“第一湾”,让人不禁仰望。

  “我每年的货郎担能卖四五万块,加上家里的小店和种田的收入,一年七八万不成问题。一搬走,我的经营环境就丧失了,还有到哪里去找这么肥沃的田地?”头脑精明,且关注时事的石鼓镇农民杨学勤是我们这几年“江河十年行”走到第一湾时一定要找的当地人。

  2008年“江河十年行”到这里时,几个上海来的导演,作家和记者怎么也不相信杨学勤是农民。文化修养太高了,他们认为。倒是人家老杨很坦率地说,我祖上是知县,选中这个地方就不走了,我们是这里的世代农民。也感谢祖先为我们选择了这么好的家乡。

  “什么是国家利益?恶化老百姓的生存环境不应是国家利益的要求。现在就是有某些利益集团老拿着国家利益的大帽子吓唬人。”

  “我熟读历史,关乎国家利益的事件,抗日战争算一个。”

  杨学勤侃侃而谈,石鼓人历来重视文教,文化气息很浓。这一点,在石鼓镇另外一个老人身上也能体现。就是我们“江河十年行”要持续跟踪十年的人家李家珍。

  李家珍和老伴今年又养了7头猪,30多只鸡,还打理耕地和果树,每年的小麦700斤,稻谷1000斤,基本上用于自家食用。果树主要是樱桃,能产2600斤,按市价四元钱计算,至少有一万元的收入。这样下来,加上卖猪的费用,全家的年收入,能达到10万元左右。
      
  李家珍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和儿媳在玉龙雪山附近开饭馆,一年能有五万元的收入。二儿子和他学了木匠手艺,在丽江的家具厂工作,月薪2000元。虽然李家珍年岁已经大了,还是有人会请他做家具,因为他是老师傅,每天会有50元的报酬,比一般的木匠要多出20元。今年他干的少了,只有2000元的收入,在往年却有6000多元。

  不过杨学勤说,像李家珍这样的家庭收入在长江第一湾石鼓镇,只能算是中等生活水平。

  在李家珍家时,《眺望东方》的记者刘伊曼发现屋子里放着一把古琴,院子里有一摞书刊。老李会拉二胡,这是我们从第一次选中李家珍作为我们“江河十年行”要持续跟踪的人家时就知道的。那次他正在石鼓镇古乐队演奏纳西古乐呢。而老李喜欢看的书和杂志却是这次才发现。细细翻来,其中不乏《环球时报》、《参考消息》、《杂文选刊》等当今畅销书刊,还有一些大部头的文集。

  “只要不干活,我每天都看很长时间的书,老伴意见很大。”李家珍老人不好意思地说道。在我们的邀请下,李家珍老人弹奏了一曲纳西古乐--“山坡羊。”

  琴声苍凉悲怆,颇有塞外遗风,一股历史沧桑之感油然而生。

  “这本是唐代宫廷乐曲,安史之乱时流入西南,辗转成了纳西古乐的曲调,其实是我们汉人的东西。”谈起古乐古史, 李家珍老人如数家珍。石鼓是一个多民族共存的地域,汉族、白族、纳西族、傈僳族生活在同一个小镇,难能可贵的是,这个特殊的人类群落并没有感觉有什么不适,他们相亲相爱,互相通婚杂居。

  “前些年虎跳峡要修电站,长江第一湾要被淹,石鼓镇、香格里拉的金沙江要有十万移民,弄得大家人心惶惶。现在不再一个劲地让我们搬家了,老百姓又开始修房子,日子也过得安稳些了,安居就会有乐来,这就是老百姓的生活。李家珍和杨学勤这次看到我们后,都这样说道。

  2004年以来,龙盘(上虎跳峡)水库因大坝迫近上虎跳峡敏感位置,以及回水会淹没沿江大片富庶坝子问题,引起了广泛关注。最终在专家学者、新闻媒体、环保人士及环保官员的共同抗议下,搁置了起来。

  然而,暂时搁置的虎跳峡大坝并没有使专家们放心。水电规划中特别强调这一库八级电站必须遵循总体开发的原则,下游7级水电站的技术经济指标的重要依据依然是虎跳峡龙头水电站。

  “虎跳峡水电站暂时搁置了,但下游的水电站建设却没有做相应调整,还把虎跳峡作为调节库容的龙头,到头来是不可逆转的倒逼。”环境与地质专家范晓不安地说。

  金沙江之子

  风景旖旎的金沙江畔,“金沙江之子--萧亮中”字样的纪念碑默然守望着面前的大江,这是金沙江两岸百姓自发为萧亮中而立。萧亮中,人类学家,生前任职于中国社会科学院边疆史地中心,他出生于石鼓镇对面的香格里拉县车轴村,跟石鼓镇一样,这也是个多民族聚居的连接汉藏两地的美丽村落。

  “金沙江河谷是一个生态多样化的长廊,上段是稀疏的丛林,中段是天然次生林,下段是自然村落,河岸有落叶阔叶的防护林带,江中还有江心滩和三角洲。层次分明,十分典型。”生态专家徐凤翔一口气说道。

  “还是一个文化多样化的长廊,这里纳西族、傈僳族、白族、彝族、回族、普米族和汉族多民族杂居,互相融合,互相帮助。”翁立达接着说。

  作为对自己的家乡自然生态多样性和族群文化多样性有强烈认同感的人类学者,萧亮中得知即将修建虎跳峡大坝的消息后,为捍卫金沙江流域的乡土社会和人民的权益,竭力奔走呼号。

  “没有萧亮中,我们早就不知搬迁到什么地方了,他是当之无愧的金沙江之子,我们金沙江两岸的老百姓感谢他。”杨学勤说。

  正是萧亮中以一个北京学者的身份到处奔走呼号,才引起了知识界的广泛关注。在他的首倡下,专家学者、新闻媒体、环保人士及开明官员携手并肩,将倡议传递到了更广和更高的层面。

  然而,2005年1月5日凌晨4点许,大雪纷飞的时候,年轻的萧亮中睡梦中突然告别人世,走完了他32年执著而奉献的生命历程,把他短暂的生命最终献给了他热爱的事业和乡土。

  “江河十年行”每年都会来到萧亮中的墓前,拜访这位真正意义上的公共知识分子。

  亮中走后,三弟亮远担负起了照顾老人和打理家业的义务。“江河十年行”也对亮远的收入做了记录。因为要照顾老人,亮远没有外出打工,田里的稻谷一季能产1000斤左右,加上玉米和其他农作物,仅粮食的收入就有两万元左右,今年他又养了七头猪,杀掉两只年猪,剩下的五头肥猪也能卖上一万元左右的好价钱。此外,三十只土鸡能卖上两千元,核桃树收入八百元。

  尽管亮远只是从事最基本的农业收入,可以看出,他家的生活一点也不窘迫,新旧两个大院加起来上千平米井井有条,人畜分开,布局合理,阳光充足。

  “金沙江的农家小院都是如此,自然和谐,生活舒适。”纪录片导演史立红说。2008年“江河十年行”参加者中科院植物所的首席科学家蒋高明来到亮中家后说,这就是他梦中的桃花园,在金沙江边看到了现实中的存在。

  不过,从我们和亮中家人及他们村的人聊天中可以感觉到,虎跳峡电站的暂时搁置并不能让乡亲们放弃疑虑。

  “背靠青山,面对绿水,又是滇西北的粮仓,云南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家园了。”萧亮中家的邻居丁大妈这样评价自家美丽的香格里拉家园。

  “家园舍不得丢,但要是非要搬迁,我们也要争取自己的权益。”丁大妈说。

  自从得知要搬迁以来,识字不多的她一直非常关注国家领导人的表态和国家各项有关民生的政策,比如“科学发展观”、“守住18亿亩耕地红线”、“物权法245条规定:切实维护人民承包土地经营权”等,有的甚至具体到某个领导人在某个地方的发言。

  “我是被逼得没办法了,不学这些,得不到更好的赔偿,又找不到更好的家园,我们以后无法立足。”丁大妈无奈地说。

  “这种情况是存在的,移民不慎很容易造成环境难民,再翻身就难了。移民好移,关键是移过去后给什么样的地?”翁立达说。

  “如果不得不移民,我们只好退一步,希望能得到长期的补偿,不要只给一次性补偿就完了。”同村的一位县人大代表说。他还说“最好能构建一个移民与水电开发的利益平台,毕竟我们放弃了这么好的家园。”

  2006年“江河十年行”来时,素秋还没过满月,现在已经是四岁的小姑娘了,她是亮远的大女儿。今天我们一进院,素秋妈妈就拉着我们的手说,我和你们真有缘,你们第一次来时是大女儿出生,这次来,二女儿出生才第五天。为了能见到你们,昨天特意从医院出来了。“江河十年行”到了第十年的时候,素秋十岁,这个新生的小姑娘也要六岁了。

  真希望那时的金沙江还像今天一样美丽。

  明天我们要闯闯龙开口。为什么要用闯,因为据说国家环保部叫停了那个电站后,他们封锁了工地的进口。来之前,也有人说,其实那里已经开工了,我们要亲眼去看一看。

  2009年“江河十年行”之十二――走进今日龙开口电站

  汪永晨 周晨

  2009年12月27日,“江河十年行”走进了龙开口电站。

  前一天我们住在鹤庆县城,听到的都是龙开口已经开工的消息。龙开口和鲁地拉,对“江河十年行”来说其重要意义在于:它是中国媒体和民间环保组织从2003年开始关注江河及水电开发以来,因为环评还没有通过就把大江截流了,而最终被国家环保部叫停的两个大坝主体施工工程。

  2009年06月22日中国新闻网上有这样一条标题为:“华能华电金沙江开发项目被环保部门叫停仍施工的新闻”文中说:6月11日国家环保部通报说,由于个别地区和企业,严重违反国家企业政策和环保规定进行项目建设,从即日起,暂停审批金沙江中游水电开发项目,同时五大国有电企之一的华能集团和华电集团,各有一家在建的水电站,被责令停工进行整改。然而,被亮黄牌以后,两家水电站的施工并没有停下来。

  在这里我们不妨先回顾一下当时的情形。这是《京华时报》上的文章。

  --现状

    两大国家电力集团,高达几百亿的投资,在国家环保部已经宣布叫停的情况下,金沙江上的鲁地拉水电站、龙开口水电站,施工都在加班加点地进行。

    现场一

    华电集团--鲁地拉水电站正修围堰

    6月14日,在国家环保部宣布叫停华电集团鲁地拉水电站3天之后,记者在现场看到,水电站的施工并没有停下来,金沙江水也已经被引入了导流明渠,河床和两岸山体都成为了工地,浇筑混凝土的工人正在修围堰。

    修建围堰,意味着该水电站工程已经进入了要对江水进行彻底截流的阶段。每一个修建水电站的人都应该清楚,这种会给环境带来巨大影响的施工,在目前有着明确的规定,那就是必须要通过环境影响评

    估之后才可以开工。令人遗憾的是,华电集团鲁地拉水电站项目,没有经过环评就准备截流。为什么没有遵守国家的环保法规?华电集团的有关负责人没有向公众解释原因。

  现场二

    华能集团--龙开口水电站主体工程开工

    从鲁地拉电站沿着金沙江而上,大约4个小时车程,就是华能集团的龙开口水电站,这个设计总投资超过200亿元的水电工程,同样没有经过环境保护评估,也在环保部叫停之列。与鲁地拉电站相比,龙开口电站不但修建了围堰,大坝的主体工程建设也已经开始。

    华能龙开口水电站筹建处主任张之平介绍说,一般是截完流后才能够建大坝,由于这里河床比较宽,所以实际上在截流之前就已经开始施工了。

    年初截流6月叫停

    2009年1月,金沙江上的这两座水电站就已先后截流,为什么直到6月才被叫停,很多关心金沙江环保的人都在问这个问题。6月15日,环保部督察组来到华能集团龙开口水电站现场调研。

    在工地现场,对于环保部是什么时候知道截流的疑问,环保部环评司巡视员牟广丰也无法给出准确的时间,但是他回答说,有环境工程监理,地区也有督查中心,社会各方面都有所耳闻。然而西南评估中心却没有到过项目的工地现场。

    -困境

    建设方钻环保审批漏洞

    建设方 主观上认定获批

    在15日召开的龙开口现场督查会上,大理州副州长许映苏也表示,希望对项目的环评能够尽快完成,因为现场都开工了,主观虽然不对,但是客观上已经做了。

    龙开口水电站总经理王永祥说:“我们主观上认为金沙江中游河段的水电站规划报告已经通过了国家的审批,而且金沙江中游水电已经列入了国家十一五能源发展规划重点开发的水电能源基地,除了项目环评和核准这个工作当时是正在报批,水保、土地预审、移民安置等其他的工作在相关部委已经获得了审批。所以当时比较乐观地估计,在2009年,就是今年上半年,这些环评批复和核准能得到相关的支持性文件。”

    在环保部责令停工的龙开口水电站工地,记者向有关负责人问起,停工是因为程序出了问题,还是环境本身出了问题?对方回答,是程序问题,程序没有到位。

    漏洞 大坝截流才算开工

  然而一个矛盾的事实是,所有的新建项目开工前,都必须获得环保部门的环评审批,但是什么叫开工呢?在水电开发当中,业主单位只要获得地方部门的批准之后,就可以修建水电站的进场道路,对批建坝址的区域进行三通一平等前期工作,而之后只有大坝截流才算是开工,钻了一个大大的漏洞。生米煮成半熟的饭,是环保部门行使权力的时候必然要面临的挑战,木已成舟,是否审批通过让环保部门左右为难。

  位于云南省大理州鹤庆县(右岸)与丽江市永胜县(左岸)交界处的龙开口电站,是金沙江中游河段规划一库八级的第六级,总装机容量180万千瓦,水库总库容5.44亿立方米,年平均发电量78.2亿千瓦时,坝址控制流域面积23.97平方公里,正常蓄水位1298米,相应库容6.57亿立方米。

  相关资料显示,龙开口水电站于08年5月31日大坝正式开工,2009年1月17日截流。

  12月27日早上从鹤庆出发,我们租了当地的面包车向龙开口电站开去。能不能进到施工工地还是未知。

  这两天,“江河十年行”的大巴课堂上,原长江委水资源保护局局长翁立达告诉记者们,按照相关规定,在没有通过环评的情况下,水电开发公司只能进行“三通一平”等前期辅助性施工,大坝、截流这些工程是不能启动的。可是,被叫停的龙开口水电站已经开始浇筑坝基,并实现了截流,大大超过了前期施工的范畴。

  “江河十年行”一行人协同三名专家分乘三辆小型汽车绕水电专用公路先后进入龙开口工地。由于我们乘坐车辆都是临时租用的民用车辆,工地各关卡把我们当做了工地服务车辆,没有阻挡,在我们进入施工区时,反而看到了“龙开口电站欢迎你”的标牌。

  先期进入大坝施工区的两位环境与地质专家杨勇和范晓仔细查看了施工区域。杨勇认为,有两点证明龙开口水电站没有完全停工。一是,坝基的混凝土浇筑还在进行,这说明主体工程还在施工;二是,大坝下的发电厂房还在灌注混凝土,这说明核心工程也在动工。

  “主体工程和核心工程的情况,至少说明龙开口水电站还在小规模施工。”杨勇说。

  范晓认为,在没有经过环评的情况下,工程进行到如此程度(指截流和坝基浇筑),真是难以想象。

  长江委原保护局局长翁立达表示,依据现场达到的施工规模和情况,远远超过了“三通一平”,再加上辅助性的水电专用公路等建设,投入不下二十个亿。

  据我们从网上找到的,据龙开口水电站开发商华能集团内部人士透露,已经投资了27亿元左右。

  “这么大规模的投入,能完全停止或者炸掉大坝吗?这些已经投入了巨资的大坝,不可能就此作罢。这些钱都是银行贷款,都是国家和人民的钱,白白流失多浪费。”翁立达说。

  “正式复工只是时间问题,龙开口不是因为施工问题,而是因为手续问题被停。环评对开发商来说只是补一个手续,他们已经将生米做成熟饭。”杨勇说。

  在停也不是,建也不是的大坝前,三位专家展开了对话。

  范晓最担心的是这里的地质现状,这样的峡谷本是地质活跃地带,加上让大江改道,风险有多大,环评起着至关作用。

  “龙开口电站处在地质断裂带上,两岸岩石以砂岩为主,这种岩层极不稳定,离这不远的鲁地拉,今年(2009)11月还发生了4,9级地震。另外,大规模施工对山体开挖极易诱发滑坡等地质灾害。”范晓焦虑地说。

  范晓认为,现在金沙江中游“一库八级”梯形水电站的问题,出现了一种苗头,都在抢工期,先上车后补票,最后肯定会对虎跳峡电站形成倒逼。整个金沙江的开发不可逆转。

  “我考虑的是这么大规模的开发下去,还有没有水,金沙江中游就规划了八座水电站,一坝放出一坝拦,这种极端的发展方式可以概括为,'水就是电,电就是钱。'一点也不考虑河流的其他功能。现在鄱阳湖、湘江的水位都在大范围下降,电站建起来之后无水可用怎么办?”翁立达说。

  “这完全有可能,有一个问题不容忽视。那就是水电工程的贷款问题,无水可用的话,这些动辄几十亿上百亿的贷款就打了水漂,会造成严重的金融危机。”杨勇说。

  “如果上游拦水不放怎么办?他们都要追求经济利益最大化,自己不完成发电量,怎么会放水给下一个,又不是一个公司,今后的协调会很难。”杨勇补充道。

  “这是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圈水之后就是争水了,利益主体的复杂必然导致利益纠纷的复杂。”翁立达语重心长地说。

  依据开发商华能的规划,龙开口水电站第一台机组原计划2011年11月底发电。

  三位专家的解析,让“江河十年行”中的记者和民间环保人士倍感焦虑,从圈水到争水,从银行贷款到金融危机,从地质隐患到不可逆转。

  离开龙开口大坝工地,“江河十年行”走进了业主单位--华能龙开口电站筹建处。时值周末,筹建处空空如也,只有监理公司的工程师在值班。得知我们的来意,监理公司的工程师积极联系了业主单位的负责人。先期到来的一个工作人员告诉我们,电站已经停工,何时复工不得而知。当“江河十年行”考察队员拿出拍摄到的电站主体工程大坝浇筑和电站核心工程发电厂灌注图片时,该工作人员说,这是在修护坡,做防汛准备。

  另一负责人随后赶到“接见”“江河十年行”,首先要求出示记者证。当新京报涂重航先生出示记者证后,该负责人又要记者出示地方政府开具的采访证明。可是在场的几位记者都不知道什么是采访证明,因为记者证是国家新闻出版署发给记者,具有法律效应的证件,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地方能再发采访证呢?

  发现记者没有地方开具的采访证后,“江河十年行”一行中的记者被告知:没有采访证不能接受采访。
   
  见此,我们提出按照国务院2008年5月1日正式实施的《信息公开条例》,信息公开和保障公民的知情权,我们见到有可能破坏生态的现状工程,应该有知情权。

  该负责人却警告记者,“你不要乱报道,我们也有我们的渠道。”

  当“江河十年行”问及“是否在做复工准备时?”该负责人没有回答,反而忿忿不平地说:“我还纳闷了,这么大规模的工程,好好的为什么会停了?停工所带来的损失不可估量。”

  龙开口水电站与上虎跳峡 (龙盘)、两家人、梨园、阿海、金安桥、鲁地拉和观音岩共同构成金沙江中游 “一库八级”梯级水电站,龙开口为其中的第六级。按照此前金沙江中游“一库八级”的开发方案,八座电站建成后,总装机容量达2200万千瓦,年发电量988亿千瓦/小时。

  “在水电集团眼里,水就是电,电就是钱。”翁先生和我们一起离开龙开口电站后,在车上听着我们采访龙开口电站工程筹建处后的议论,忍不住也加了这样一句。

  中国西南地区,包括川渝、云南、贵州和西藏,是水能蕴藏量最为富足的地区,占到全国水能的70%。

  2003年起,巨大的利益促使着国电、华能、华电、大唐和三峡公司等各大电力集团四处“跑马圈水”, 按照西南水电大跃进的宏伟计划:建成后西南诸河水电站群装机容量总量,约等同于八个三峡工程的水电装机容量。

  翁先生告诉我们:现在的西南水电开发布局已经基本完成,西南各大江河的干流、支流上的水电站或者投产或正在建设之中,而各大电力集团、民营资本以及地方政府成为了这里水电开发的主力军。仅以龙开口为例,项目总投资89亿元。由中国华能集团公司、金沙江中游水电开发有限公司和云南省开发投资有限公司按95:3:2的比例出资。

  范晓认为,包括金沙江所在的西南地区也是中国生物多样性最丰富、生态保护压力最大、地质灾害最为频繁的地区,如何在资源开发的同时最大限度地保护环境成为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水电专家刘树坤在2007年“江河十年行”那次就告诉记者们:现在长江上游的干流、支流水电开发,各大水电公司采取的方法就是利用水流落差、水能分布,在全流域实行“梯级开发”开发模式,“这是最大限度地利用水能资源”。可是作为一个老水利水电工作者,看着一条条大江被截流,除了反思以外,也觉得如果外国同行来了,都不知怎么带人家看已经被修理得完全变了样子的中国的大江大河。

  作为曾经长江保护局的局长,翁立达先生认为,水电资源只是水资源的一部分。江河除了提供水能之外,还有多重生态、社会和经济功能。

  “水电不是不能发展,关键要有序,要把河流的自然流动放在第一位。现在发电是首要功能,生态用水和生活用水好像一点也不重要。即使三峡这样的工程,防洪是第一位的,发电不是主角。”翁立达说。

  “这种发挥最大发电功能的水电站兴建,导致河流的干流、支流的上、中、下游之间不时因为水资源发生矛盾。”杨勇说。

  由于当初大跃进式的规划“跑马圈水”,各大公司各自为政,根本没有进行一条河流的统一规划,甚至出现了一条江河几家公司各占一段的情况。

  杨勇认为,当上游的水电站和下游水电站不是同一个公司时,矛盾就出现了,争水不可避免。

  “利益纠纷相当复杂,政府协调十分困难。”杨勇担忧地说。

  而各大集团的巨额投资也让杨勇十分担心,“发不出电,挣不来钱怎么办?”杨勇说。

  “这些资金都是银行贷款,会造成新一波金融危机。”

  翁立达赞同杨勇的担忧。

  因为岷江、大渡河、雅砻江、金沙江等江河干支流上因为大批水电站的建设,到处是裸露的河滩。而这些江河的支流则被水电站截断成一个个干枯的河流,如水洛河在国家环评时是做为鱼类保护地的,现在却被淘金和电站两只巨手扼住了咽喉。在原本那么清澈的青衣江上,“江河十年行”从第一年走,就发现在一个峡谷中,会有三个电站正在修建之中。

  “这还只是生态问题,因水电站选址造成的地质隐忧,以及无序开发造成的移民问题和社会问题,也是必须重视的问题。”连续参加了四年“江河十年行”的汪永晨说道。
    
  从龙开口出来,“江河十年行”准备进入同样被叫停的鲁地拉水电站,路上得知鲁地拉也在继续施工且戒备森严。果不其然,“江河十年行”以游客身份试着进入遭拒。晚上,大家商议对策,决定第二天乔装打扮,跟随施工车辆再试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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