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见习记者肖琪

▶世界野生动植物日特别策划◀

拿出手机，点开视频平台软件，一只非洲灰鹦鹉在笼子里唱歌的视频被推送到首页。很多网友在视频下方留言：“太聪明了。真萌啊。”继续往下滑动，小视频中又出现一只体型宛如小型猎豹的薮猫，霸气又可爱，这条视频点击量过百万，评论数过4000。

如今，在各类视频软件中，以动物为主题的创作内容十分丰富，其中既有个人展示炫耀自己的“萌宠”，也有关注野生动物或者展示动物制品的账号。“通过监测我们发现，野生动物买卖有向网络平台转移的倾向，随着短视频平台的兴起，传播渠道更多，对公众的影响也越来越大。”环保NGO组织美境自然项目负责人赵心忆对记者说。

美境自然的野生动物贸易团队就快手、抖音、哔哩哔哩（B站）等平台上涉及薮猫、水獭、灰鹦鹉、缅甸星龟、红隼、海龟、鲎、黄额闭壳龟等十一类重点保护野生动物贸易的情况，做了系统调研，并发布一份调查报告。短视频社交媒体上的野生动物贸易呈现出什么特点？又该如何加强监管？

◎不良引导，变相刺激网民购买欲

“我们发现，在2020年的3月~4月间，调查的3家短视频平台有399个账号发布涉嫌违规拍摄、贩卖重点保护野生动物的视频，总体粉丝量逾1047万，总播放量近2000万。”赵心忆告诉记者，相关视频账号数量多，关注粉丝也如此之多，这对公众造成了不良引导。

以主要分布在非洲大草原的猫科动物薮猫为例，美境自然的野生动物贸易团队成员共记录到51个传播薮猫被人工饲养的视频账号，这些账号总计有175.5万粉丝。调查报告分析，“与灰鹦鹉的视频账号以个人家庭饲养为主不同，有关薮猫的非正向引导类账号最多，主要是转载境外饲养的视频和拍摄境内‘猫咖’饲养。”

这些账号强调薮猫的宠物属性，经常使用“吸猫”“喵星人”等词语，混淆薮猫与家猫的区别，容易使公众误以为薮猫只是一种特殊的宠物猫。“实际上，薮猫非常不适合当做宠物家庭饲养，即便经过多代人工繁殖也依旧野性难驯。”赵心忆介绍说。

短视频中“萌宠”所带来的感官刺激，与公众对野生保护动物知识的欠缺，共同造就了视频平台上以野生保护动物为创作内容的传播。

“我平时很喜欢刷可爱动物的视频来舒缓压力。”互联网工作者刘珊分享道，“当看到视频中活泼可爱的‘萌宠’时，某一瞬间我也很想拥有它们。”

刘珊的心态并不是个例，美境自然团队成员在调查中发现，67%的视频下方评论有网民表达购买意向，甚至有充分了解这类动物的爱好者在明知违法的情况下仍执意购买。大部分买家都心怀侥幸心理，认为只要不大量繁殖出售、没人举报的话，无证饲养就是安全的。

◎视频引流，潜藏的非法交易难以监管

那么，短视频社交媒体上的野生动物贸易，具体呈现出什么样的特点？

“相较于传统的线下市场野生动物贸易，短视频平台的交易对普通人群的影响广、没有地域的屏障、买卖双方的身份有隐藏性。”赵心忆说道，短视频面向广大普通公众，也就拉低了买卖的门槛，引导和刺激了非法买卖。

在涉嫌饲养、售卖行为的账号中，近六成直接在主页写明了自己的微信号等联系方式，供潜在的买家与其联系。同时还有大量的账号在表达购买意向的评论下回复私信联系。

“这类网络野生动物非法贸易多是跨平台发布广告，短视频平台发布的目的是吸引潜在顾客，并最终导向微信等交流平台，买卖双方互加好友后，转入更加私密的交易协商，并通过微信或支付宝转账，再通过物流实现野生动物及其制品的运送。”调查报告称。

调查报告还显示，各平台上的短视频账号，以活体动物“宠物”贸易和动物制品的饰品贸易为主。灰鹦鹉、水獭、薮猫等动物，常常因为可爱而被当成宠物豢养，红珊瑚和海龟主要是制作成饰品被销售。

实际上，这十一类物种中，不少都是CITES附录I或II中的物种，是国家重点保护动物。根据《野生动物保护法》规定，人工繁育和经营利用上述物种必须去当地林业或农业主管部门取得相应的证件和审批。

还有一些动物没有获得合法审批，就被当成宠物售卖。以水獭为例，目前，国内外没有合法大规模繁育水獭用于出售的机构，所谓的人工养殖宠物水獭只是个谎言。

调查结果显示，平台上饲养或售卖类的视频账号，超九成未能展示合法资质。不仅如此，“视频比图片、文字更难提取关键信息，这就加大了对非法贸易的管理难度。”赵心忆说。

◎平台整改，相关机制仍待完善

3月2日，当记者再次浏览3家视频平台时发现，快手已建立了相对明确的野生动物违规信息监测机制；在抖音中搜索薮猫、灰鹦鹉等内容，平台会跳出保护野生动物的提示，并设立了抖音倡议与举报通道。哔哩哔哩用户的动物保护法律意识和热情一直较高，在不少疑似违规的视频下，均有用户表示已经向平台举报。

赵心忆也告诉记者，在团队递交了整理的相关报告信息后，抖音、快手和B站都有更新提示，并对一些违规账号进行关闭处理、下架视频，3家视频平台也分别建立了保护自然生态和野生动物的专题页面。

尽管平台已通过技术手段不断改进，但综观整个网络，其中仍有不少漏洞亟待完善。如记者尝试在其他网络平台上搜索“灰鹦鹉”时，依然能看到个人饲养的视频展示。

为此，研究报告建议，相关网络平台应进一步完善对贸易管制野生动物及其制品视频内容的审核机制，并加大监管力度，除了对企业组织的营业执照审核，还应对该企业所涉经营业务（如野生动物人工繁育许可证、经营利用许可证等）的授权许可进行审核。

短视频运营平台应及时处理举报信息和违规账号，并形成反馈和信息公开机制。对于并未直接与非法贸易或非法饲养相关的视频，建议网络平台通过技术手段提醒观看者守法遵规，切莫买卖或饲养。

如果网络平台违法为上述交易提供了服务，主管部门应就其将承担的法律责任制定更加详尽的实施细则，推动网络平台切实承担起堵住非法贸易渠道的主体责任。同时，应加强对宠物市场、野生动物养殖市场的规范，建立市场交易可追溯机制。林业和渔业政府部门也应继续完善法规，明确利益相关方职责。

另外，研究报告还建议执法部门与网络平台、保护组织加强交流与合作，提升用户举报渠道的有效性，加强相关知识和法律的科普宣传，鼓励公众参与监督和积极举报。同时也与物流部门、金融部门、司法部门等加强跨部门协作，使非法贸易无所遁形。

实际上，短视频平台可以成为宣传野生动物保护的有效载体。赵心忆告诉记者，“在视频中可以提示保护级别和严禁个人饲养、买卖等信息，支持动物保护相关的纪录片、视频等优先推送和展出，目前有平台就在积极行动中，我们也期待看到更多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