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为庄上村风景。 陈文波供图

本报见习记者 薛丽萍

12月5日，在阿联酋迪拜举行的第28届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COP28）上，陈文波从阿联酋能源转型专家赛义夫·古达手中接过了“能源转型变革者”奖牌。

之后，在山西省运城市芮城县庄上村，相关信息陆续出现在村民的微信群中，直至COP28闭幕，也未曾停止“刷屏”。

“村里人都点赞来嘛，那肯定的。”村民陈久红说。

正是这个黄河岸边的小村庄，从全球2000余个项目中脱颖而出，成为全球39个入选项目之一，也是中国5个入选项目之一。

黄河岸边的村庄：屋顶能发电，余电能换钱

这并非庄上村与联合国第一次结下不解之缘。

今年4月，村头多了一座高耸的石碑，上面写着“中国零碳村镇示范村”。这一称号由全球环境基金、联合国开发计划署、农业农村部联合授予。

频频引起联合国瞩目的庄上村，本是山西省南端一个不知名的偏远山村。

领奖的陈文波，便是土生土长的庄上村人。他的另一重身份，是南京国臣直流配电科技有限公司总裁，在低压直流配电网、高可靠性供电技术领域研究了20余年。

一次，陈文波从欧洲开完会回到老家，突然被家乡的美景震撼。

“庄上村位于浢津渡口北侧的高崖上。这个古渡是中华文明发源的重要盐运渡口之一，对岸是函谷关，高崖上黄河太极湾的美景也一览无余。”陈文波告诉记者。

“山西省是全国能源革命的排头兵省份，要走好能源转型路需要直面很多挑战。如果打造一个实现‘双碳’目标、乡村振兴、黄河流域生态保护与高质量发展的示范区，我想，一定要放在庄上村。”陈文波说。

2019年初，在芮城县委、县政府，国家电网、国电投等多方支持下，陈文波带着公司员工在庄上村打造技术示范试点，为27户村民免费安装了“光储直柔”配电系统。这27户光伏发电完全自发自用，余电上网，实现了炊事、清洁取暖和交通的全电气化，成为名副其实的“零碳户”。

党员张保民就是第一批“零碳户”。“过去我们用的耗油的三轮车都是冒黑烟的，想去县城来回40公里，油钱得十几块，现在换成电动三轮车，只要两块多就能跑个来回。”

张保民告诉记者，家里的照明灯、电视机、电磁炉、热水壶、石墨烯取暖器、电动三轮车等都能用上了光伏发的“直流电”，电动三轮车的电池还可以给家里反向“充电”。碰上平时用不完的电，可以储存起来，或者通过双向电表“隔墙售电”，卖掉赚钱。因此，这个“光储直柔”配电系统也被村民亲切地称为“日光宝盒”。

目前，项目已完成二期工程，有71户以出租屋顶的形式参与光伏发电，所发电量除700千瓦时用于储存外，其余集中上网。

庄上村的老百姓基本家家户户都用电做饭、用电取暖，大多数家里也配上了电动三轮车，甚至有些村民还买了电动汽车。陈九红说：“现在种庄稼农用的除草机、洒药机、修剪果树枝用的剪刀都是充电的。”

取暖不烧煤，农机不冒烟，屋顶能发电，余电能换钱已经成为这里的日常。

直发直用的“光储直柔”，实现农村给城镇供电

作为零碳村庄，庄上村采用的“光储直柔”技术备受关注。用陈文波的话概括，就是让老百姓的屋顶铺上光伏，实现直发直用，与电网之间形成柔性互动。

“光”是指分布式太阳能光伏发电；“储”是指分布式储能，即通过磷酸铁锂电池存储部分光伏电能；“直”是指低压直流配电系统；“柔”是指柔性接入，以提高安全稳定性。

目前，项目二期已经让全村71户用上“光储直柔”村级发电系统。

“二期已搭建两兆瓦的光伏板，年发电达280万千瓦时。庄上村全村用电一年也就50万千瓦时左右，从能源运用的角度，电量除了满足村民用电以外，还向城镇返送了230万千瓦时。”陈文波介绍，这是庄上村目前为止最大特点之一——形成了“农村供给城镇”的能源生产消费新模式。

同时，陈文波坦言，庄上村距离真正的“零碳”，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现在全村一共233户，有一些家里还在用交流电，我们预计在2027年三期全部完成时，可以真正实现全村的‘零碳’目标。”他说。

据测算，这一项目全容量并网后每年可节省标煤800吨，节水7700吨，减少二氧化碳排放量2450吨，减少烟尘排放量4.46吨。

庄上村的村容村貌也因光伏发电改变了模样。“原来崖边都是荒废窑洞，因为没人住，几乎就是村里的垃圾场，村民就往沟里扔垃圾。现在这些破土窑洞都美化啦，建成了光伏庭院，荒坡荒地也改造成了光伏廊道。”

村民陈久红高兴地说：“现在满村子是路灯，路上都铺了柏油路，村里还有集中的充电站，我们没事就去转转看风景，外地的人还来参观哩。”

当中国乡村的绿色经验走向世界

“庄上村的光伏发电给当地的村民带来了实实在在收益，联动了绿色炊事、清洁取暖和农业散煤替代，同时降低了交通运输、农业等多领域的大气污染排放。”长期关注汾渭平原地区空气质量的空气侠创办人赵亮表示。

“庄上村位于芮城县的黄河台塬处，存在较多的坡地，种庄稼可能不太适宜，废弃了又很可惜，利用荒坡去架设屋顶光伏，做到了因地制宜。同时，庄上村地处三省交界地区，对于汾渭平原同纬度相似地貌特征的地区，具有典型示范效应。庄上村通过光伏庭院、窑洞、观景台的建设来探索生态旅游的潜力，打造了‘乡村版绿色景区’，实现能源转型和文旅融合相得益彰，也值得借鉴。”赵亮说。

庄上村背后，有电力、能源、生态环境、住建等各级部门的大力支持，有多位科研学者的鼎力相助，还有企业家带动乡村振兴的赤子之情。这样特殊的“样板”能否推广？又面临什么挑战？

陈文波介绍：“我们从技术研发角度已经实现了产品化、商业化的落地，产品由于日趋成熟，价格已经降至原先的1/4左右。另外，‘光储直柔’技术得到了国家政策的支持，已经写入2021年国务院发布的《2030年前碳达峰行动方案》。”

“这项技术在全国已形成较为完整的生态链。城市中，已经有100多个项目案例在落地。在农村，庄上村是第一个，我们也还有26个相关的项目在洽谈。‘光储直柔’是能源革命、实现‘双碳’目标的解决方案中，由我国自主提出，且中国拥有完整的自主知识产权的一项技术。这项技术会逐渐走出庄上村，我们有信心。”陈文波说。

在迪拜，庄上村在从煤油气向再电气化转变中，迈出了中国乡村的重要一步，也收获了许多青睐。

给陈文波的邮件回复中，阿联酋能源转型专家赛义夫·古达表达了对庄上村的喜爱：“我个人是这个项目的忠实粉丝。”

西非的科特迪瓦共和国技术观察官还对陈文波发出了邀请，她表示，这项技术或许对非洲有用，她相信如果在中国农村能用，全球的农村都能用。

在庄上村，像平常的村民一样，61岁的张保民日常关心庄稼收成，也关心天气。

现在，耳濡目染下，他还心系气候变化。“气候变化嘛，就是你看我们冬天现在取暖不烧煤了，光伏发电就行，能减少二氧化碳和二氧化硫排放。你说是吧？”张保民向记者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