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鲸的命运呼唤立法保障动物福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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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记者 袁一雪

如果此时眼前同时播放两幅画面，一幅是一群虎鲸驰骋在海洋，追逐猎物；另一幅则是一头虎鲸在海洋公园接受指令翻着跟头，台下的观众拍手叫好。你会觉得哪一幅画面中的虎鲸生活得更幸福？

其实，表面上看起来，两幅画面并无差异，但这背后却是：任何一个在海洋馆里表演的虎鲸，都是以更多数量的虎鲸的尸体为代价，这些虎鲸的心理健康与否更是无从谈起。

可以说，它们是用生命在给人类的娱乐事业作贡献。

2013年，一部纪录片《黑鱼》激起公众对圈养虎鲸的强烈反对。这部影片披露了虎鲸（俗称杀人鲸）恶劣的生存环境，以及驯养师不幸死亡的悲剧。自那以后，不断有抗议声传来，人们以不同形式抗议人类对待虎鲸的残忍和不公。

迫于压力，美国著名游览地海洋世界终于在3月17日宣布，将从明年至2019年逐步淘汰杀人鲸表演，并在今年终止圈养和繁殖杀人鲸，至此美国境内3个主题公园现存的杀人鲸将成为最后一批供游客观赏的杀人鲸。

透支生命的娱乐

视线回到2010年2月，奥兰多海洋世界虎鲸提里库姆，在50名观众面前，突然暴怒将其训练员布兰奇奥拖入水中，使其溺亡。当时有媒体报道，该训练员已经与此虎鲸合作16年，关系不错。但为何虎鲸会突然暴怒，袭击曾与之亲密无间的人类伙伴？

随后，2013年一部名为《黑鱼》的纪录片让真相浮出水面。这部纪录片讲述的是“杀人凶手”虎鲸提里库姆的“生平”。从提里库姆30多年前在冰岛被捕获，到被囚禁在海洋世界进行训练、表演。影片着重提到了虎鲸被关在狭小的水缸，以及与母鲸被逼分离等情况，由此直接导致杀人鲸长期处于沉重的心理压力下。

尽管美国海洋世界指斥《黑鱼》是政治宣传，但在科学研究力证下，真相终究无法被掩盖，越来越多的人站在虎鲸一边。Sea World of Hurt是批评海洋世界的组织之一，其网站历数杀人鲸不能被圈养的八大原因。

比如，圈养会缩短虎鲸的寿命。一般来说，野生虎鲸的平均寿命是30至50岁，雄性杀人鲸最高可以活到60岁以上，雌性则可达80岁以上，但海洋世界的虎鲸平均只能活到13岁。

2016年初，世界动物保护协会与牛津大学野生动物保护研究所发布了一份《全球十大最残忍的野生动物娱乐表演项目》的报告，指出对动物伤害最大的野生动物娱乐项目依次为大象骑乘、与老虎合影、与狮子散步、参观熊园、把玩海龟、观看海豚表演、耍猴、参观猫屎咖啡园、耍蛇以及参观鳄鱼饲养场。

该报告指出，每年约有1.1亿人参与上述野生动物娱乐活动，但大部分人却没有意识到野生动物遭受的痛苦。例如，动物幼崽被带离母兽接受残酷的训练，本应栖息在野外开阔环境的动物却被关押在狭小的笼舍内。

世界动物保护协会高级科学顾问孙全辉博士在接受《中国科学报》采访时表示，在被渔网捕捞前，虎鲸和海豚常被高速船只追逐。由此造成的巨大压力已经超出它们生理的承受极限，所以在运往目的地途中就会有不少鲸豚死亡。而幸存的个体命运同样悲惨。在捕获前，虎鲸和其家族成员一起生活在广袤的海洋里，而在海洋馆里它们的活动空间却只有游泳池大小——这样一个封闭、单调和空间有限的场所与开放、多变的海洋环境有着天壤之别。

再者，海洋馆水池使用的氯等消毒剂也会损伤它们的皮肤，刺激它们的眼睛。因为无法潜入深水躲避阳光，海洋馆的鲸豚还会被阳光灼伤。此外，因为海洋环境与水池完全不同，它们用于导航的高度敏感的回声定位功能也会受到损害。在持续的压力的作用下，海洋馆鲸豚的免疫系统会受到抑制，从而导致它们出现心脏病、胃溃疡等疾病。

动物福利与人类需要

但随着人们对动物的了解日渐深入，保证动物在活着时享有一定的权利已经被逐渐认可。“动物福利”的概念也随之出现。

“动物福利的概念并不复杂，是指从生理、心理和行为三个方面满足动物的生存需要，如让动物不受伤病、恐惧的困扰，给它们提供清洁的饮水、充足的食物、适宜的饲养场所以及允许它们表达正常行为等。”孙全辉解释道，“倘若不能保证，动物就无生存质量可言。”

需要特别说明的一点是，虽然动物福利问题源自人类对动物的利用，但提倡动物福利并不反对人类利用动物。

“提倡动物福利是要求在利用动物时要善待动物，尽量减少动物不必要的痛苦。对已经被人类驯化的家禽和家畜，保障动物福利就是要求在养殖、运输和屠宰动物时人类要从生理、心理和行为等方面改善动物的生存条件，提高它们的生存质量。”孙全辉说。

例如，不使用严重限制动物活动自由的“限位栏”和“格子笼”饲养方式，采用电击晕等先致晕再屠宰的人道屠宰方式等。实践证明，提高农场动物的福利不仅可以大大减少动物的痛苦，也有助于提高养殖效率，提升产品品质和企业效益。

而关于畜禽的动物福利，作为联合国的政府间机构的世界动物卫生组织曾经颁布了《陆生动物卫生法典》，明确规定了养殖、运输、屠宰等环节的动物福利标准。但针对圈养的野生动物则并没有相应的规定。

“而从野外捕获或人工饲养繁殖的圈养野生动物也会涉及福利问题，并且问题的程度往往更严重。原因是野生动物在进化上是为了更好地适应野外环境而不是人工环境。与已被人类驯化的家禽和家畜不同，野生动物的遗传物质没有发生与人工养殖环境相适应的变化，因此，圈养野生动物难以适应人工环境以及人类的近距离接触，这给它们的生理、心理和行为都造成了巨大压力。”孙全辉进一步解释。

特别是那些为方便人类观赏、娱乐、食用等商业目的将野生动物从野外捕获进行圈养的做法不仅严重损害野生动物的福利，也会威胁野外种群的保护。

“如果喜爱野生动物，就应该选择‘动物友好’的生活方式，不把自己的欢笑建立在动物的痛苦之上，例如不消费象牙、虎骨、熊胆等野生动物制品，不参加大象骑乘、与老虎合影等野生动物娱乐活动，不观看海豚表演、野生动物马戏表演、猴戏等野生动物表演活动等。”孙全辉认为，近年来，野外观鸟、观鲸、生态旅游等活动在各国蓬勃发展，日益成为各国的潮流。这些动物友好型活动不仅满足了公众野生动物体验的要求，也有力促进了当地的野生动物保护工作。

还需立法保证动物福利

在人类发展的过程中，人类更多关注的还是自身，对于动物的关注往往只在它们濒危灭绝或威胁人类安全时才会体现。但其实动物的生存状况与人类的食品安全、公共健康、环境保护等诸多重大议题密切相关。

“非典、禽流感等人畜共患病的暴发在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动物的福利没有得到充分保障。每当疫情暴发，无数动物被夺去生命，人类的健康也受到极大威胁。因此，改善动物的生存条件无疑有助于提高人类的福利。”孙全辉表示。

对农场动物而言，动物福利是动物最好的免疫。因为良好的动物福利可以提高动物的免疫力，使动物更健康，生产效率也更高。反之则必须借助抗生素等兽药来预防和治疗疾病，不仅增加养殖成本，也给人类的食品安全和生态环境保护带来巨大隐患。

对于野生动物而言，它们只属于大自然，所以把它们留在大自然中是对它们最好的保护。“只有那些受伤、罚没和无法放归野外的野生动物才需要人类救助、饲养和照料。”孙全辉说道。

随着社会文明的发展，科技的进步以及人们动物保护意识的提高，动物福利的理念必将得到更多人的认同。但真正的执行还需要通过法律手段保障。从法律上不断完善和提高动物福利保障水平也是国际大势所趋。

目前，国际上已有100多个国家和地区出台了《反对虐待动物法》或《动物福利法》，而我国大陆地区至今还没有这样一部可以保护所有动物不受虐待的法律。因此，各界对当下全国人大正在修订的《野生动物保护法》也寄予厚望，希望这部旨在保护野生动物的法律能够在反对虐待动物、禁止野生动物商业利用和展演等方面有所突破。“为此，我国也应尽早为动物福利立法，进一步彰显一个大国肩负的社会责任。”孙全辉呼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