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屋脊的光明天使

 赵秀玲在老虎嘴水电站检查施工情况。本报记者于莘明摄

　　青山绿水白云。西藏“江南”———林芝。

　　高山峡谷间，巴河滚滚流淌，离出口约5.5公里处，老虎嘴水电站施工现场车水马龙。200多米高的河东岸坡上，两万多平方米的方格网格外醒目，它把“想”塌方的山石牢牢地铆住。

　　7月25日上午10时，一位身穿迷彩服的女大校，在向施工现场负责人询问铆固效果、施工进度和需要解决的技术问题。这位女大校，就是奔波于17个在建电站的技术总负责、荣获“中国武警十大忠诚卫士”“中国十大女杰”等多项称号，荣立一等功的武警水电第三总队副总队长、总工程师赵秀玲。

　　点亮那曲

　　赵秀玲生长在滦河河畔的农民家庭。上大学时，她报的志愿是天津大学纺织专业，但因成绩好，学校把她分配到水利水电工程专业。毕业时，她入伍来到水电部队，1992年初，又主动申请从河北来到西藏高原。

　　那年2月，西藏那曲查龙电站开工急需从羊湖抽调技术骨干。

　　总队领导找到赵秀玲说：“从技术水平上考虑你去最合适，只是那里的确太艰苦了，不知你敢不敢去。”

　　“只要你敢下令，我就敢去！”赵秀玲不加思索地回答。

　　查龙电站离藏北无人区仅有几十公里，素有“生命禁区”之称。有人戏谑地对赵秀玲说，就像“战争让女人走开”一样，查龙电站的隧洞同样拒绝女性。但不服输的赵秀玲还是作为工程施工的唯一女性去了查龙，并担任了工程技术总负责。查龙高寒缺氧，工作举步维艰，就连最简单的存活都是在向生命极限挑战。刚进场时，大家都住帐篷。夜晚寒风凛冽，睡觉盖两床棉被加一件军大衣都捂不热身子，还压得喘不上气，头露在外面冻得冰冷发痛，戴着棉帽睡觉是常事。早晨醒来，呼气在眉毛上结成冰霜。野外作业时，吃的是夹生饭，几个月吃不上新鲜蔬菜；夜晚上厕所不方便，白天只好少喝水；没地方洗澡就学着男兵钻到柴油发动机的循环水下冲一冲，结果是洗前一身汗味，洗后一身油味。长年的高原生活，赵秀玲的脸庞留下了高原风霜印记，体内也出现了心室肥大、支气管哮喘和胃溃疡等病理反应，安定、救心丸和吗叮啉成了她口袋里的必备品，但她还是坚持下来了。

　　次年10月30日那曲河截流，赵秀玲和许多官兵一样，连续在工地上奋战了20多个小时，站在围堰上，浑身冻得发抖直想哭，但她始终不离指挥现场，嗓子喊哑了，就打手势。那一刻，她感觉生命已经不属于自己，完全是靠官兵之间拼搏精神的相互感染和传递坚持到了最后的胜利，创造了高寒地区当年进点当年截流的施工奇迹。查龙电站被国家计委、建设部、共青团中央表彰为“青年文明号工程”。

　　当藏北高原第一盏灯火点亮时，那曲的藏族同胞奔走相告，载歌载舞。赵秀玲和官兵们流出了自豪幸福的泪水。

    “虎嘴”专利

　　西藏的水利资源占全国五分之一，由于环境恶劣，高寒缺氧，技术不成熟，上世纪80年代末，全国28个无电县中西藏就占21个，那里的藏胞还在靠点酥油灯照明，烧牛粪取暖，60多种矿产资源因无动力保障而难以开采。

　　今年3月30日成功截流的老虎嘴水电站，是国务院确定的西藏自治区迄今为止单机容量最大的“十一五”重点电力建设项目，设计总装机容量10.2万千瓦，年均发电量5亿千瓦时，总投资超过10亿元，计划2010年建成发电，这将使西藏电网建设跃上新台阶。

　　然而，电站站址边坡岩体破碎，山体不稳有塌方，潜在变更及安全隐患多，围堰防渗处理难，冬季混凝土施工量大，保温措施复杂，工期紧。

　　同年10月，东岸坝肩边坡高危，突然出现两米宽的贯穿性裂缝，碎石可能大塌方。

　　赵秀玲从内地急匆匆来到工地，当天就同总队和武警水电指挥部的技术人员爬上含氧量只有内地70%、海拔3300米的高山实地勘察。数天来，她边看边问边规划，同时请教地质专家，最终提出综合治理方案：浅层支护用铆筋桩，深层支护用钢管桩，以钢管桩结合控制性高压灌浆（喷混凝土）防渗技术施工。

　　方案一出，语惊四座。为啥？

　　因为使用此案内地罕见，在高寒、风大、日照强、昼夜温差大、地质特殊的西藏则属首次，一旦失败，电站项目将报废。业主———西藏电力公司压力大，监理、设计等各方十分紧张，但最后都同意采用此案。

　　600多根钢管桩牢牢地铆住了即将下滑的山石，岸坡上出现了30至60米高矮不等网格，铆固效果完美，终于解决了施工遇到的山体变形、隧洞混凝土衬砌速度慢等技术难题，保证了后续施工顺利进行。如今，这一创新性技术已经申报国家专利。

　　最高电站

　　国家“八五”援藏重点工程羊湖电站，是迄今为止世界上海拔最高，施工技术难度最大的抽水蓄能电站。

　　当时一些外国水利专家断言：在海拔4000米以上的高原建大型电站无异于自掘坟墓。一位奥地利水电专家曾十傲慢地对赵秀玲说：“这里处在亚欧板块与印度板块的挤压抬升段，我们都解决不了引水隧洞的渗水问题，你们行吗？”这种蔑视质疑刺痛了赵秀玲：作为中国军人、一名水电工程技术人员，只有一腔报国热情是不够的，还要敢于挑战权威、挑战自我，不断提高能力，把知识转化的成果献给自己热爱的事业，才能无愧于时代。

　　从此，她白天奔波于工地，冒着随时可能出现塌方的危险，蹲在隧洞里仔细观察记录数据；晚上忍受着缺氧煎熬，查找资料，论证分析，掌握了大量世界科技前沿的信息，撰写了不少有价值的专业论文，为成功解决高原水电站建设难题增加了系数。

　　建羊湖电站，要在岗巴拉山山腹开挖一条长6000多米的引水隧洞。隧洞初步形成后，破碎地层里丰富的地下水便朝洞里肆意奔涌而来，衬砌洞壁的混凝土刚浇上，就被渗水冲得一干二净，这不仅不能及时进行洞内混凝土衬砌，而且影响隧洞进一步开挖。他们遇到了高原电站“冷缝”导致“坝漏”的世界性难题。于是，赵秀玲带领技术攻关小组成员，冒着生命危险深入隧洞，观察渗水走向，记录相关数据。在洞中分析观察的同时，赵秀玲提出借鉴“新奥地利隧道工程法”方案，经过两个多月上百次实验，终于探索出了“一堵二排三速凝”处理方案，通过添加速凝剂，将混凝土凝固时间由两小时缩短到半小时以内，成功地打开了制约高原水电站建设的“瓶颈”。

　　羊湖电站进水口有30多米深，黑咕隆咚，洞内缺氧厉害，徒手在洞中走，心脏负荷量相当于内地人背着100斤重的麻袋上台阶。在这个洞晕倒过不下数十人，大家称这里是“夺命洞”。

　　进洞检查是赵秀玲的日常工作。一早起来，她收拾好图纸、工具、手电，带上补给能量的糖果、巧克力，背起帆布包，乘车在蜿蜒陡峭山路中颠簸两个多小时，翻过海拔5000多米的甘巴拉山口，到达隧洞进水口，再爬“天梯”。那是一排细钢筋焊接的爬梯，即使是夏天也包着一层寒冰，手抓上去不仅滑溜，而且冰彻入骨，许多男同志爬在上面也免不了心里发慌，万一闪失，必死无疑。时任总队司令部质安处处长、人称“李大胆”的李传郁，进洞前也要拍拍胸脯，做几个深呼吸，才敢迈步。

　　赵秀玲每次来到洞口，都习惯性把手电筒往脖子上挂，把裤腿塞进水靴，扶梯而下，她每爬一格都叮嘱自己，千万要抓牢。可人的手脚在那结冰的细钢筋上，哪能步步都踩那么实？一次次的打滑，一次次的惊吓。

　　隧洞衬砌完，照明灯拆除，洞里漆黑一团，强光电筒光束被无尽的黑暗所吞噬，影影绰绰，令人不寒而栗。赵秀玲头戴安全帽，脚踏高筒水靴趟着没膝的积水，深一脚，浅一脚，仔细查看洞壁上的每个疑点。

　　接着，在羊湖沉沙池溢流堰施工中，赵秀玲又创造性地提出了当时国内尚无任何规范的沉沙池溢堰的结构布置和设计优化，砍掉了一条多余的引水明渠，节约了耕地，并为其他工程提供了科学借鉴的蓝本。

　　在西藏的15年，赵秀玲先后参加羊湖抽水蓄能电站、狮泉河电站等数项国家重点水电工程，人们亲切地称赵秀玲为世界屋脊的“光明天使。”